然就為任上的諸人笑納了。
這種情事到了咸豐五年的三月,鐵路大工正式開始動作起來的正日子之後,達到了頂峰。
侵佔的手段分為兩重,首先是在數量為二三萬之多的民夫身上搜刮。清例,朝廷舉凡有這種諸如建路、修堤、挑河、疏浚之類的大工時,一般都會選擇在每一年的秋收之後,這是為了不至於因為大量抽調民力,而使田土荒蕪,傷農害時。
而各省也會以省內藩司和朝廷的兩級財政為支撐,發給民夫工錢,以為鼓勵之法。按照定例,每一個民夫每一天的工錢,大約是在三錢五六分銀子上下。但桂良認為,數萬民夫,每月支出的工錢銀子就有三四十萬兩之多,還要總管民夫的食水供應,太過不划算,便把每日的銀錢,計算到各自的用度之中,到了月底的時候集中發放——這樣的做法,其中可供操作的空間就太大太大了。
曹德政和椿壽任職募民司中,籠統的計算了一番,普通民夫,每月能夠到手的銀子,不過五六兩,倒有大半,為庶務司以糧米用度,剋扣了下來。而這一筆款項,卻是全憑陳興邦幾個人口中匯總,並無賬目可查的。
到了咸豐五年年底的時候,曹德政找上椿壽,對他說,“……民夫苦於每月辛勞所獲,尚不足一家人飽腹之用,卑職向庶務司的陳大人詢問,他只是說,如今省內百業為大工用度之事,紛紛抬高市價,故而民夫糧米所需,比之往常靡費更多,所以也只有從民夫的工錢中盤剝了……大人,您聽聽,這叫什麼話?”
椿壽不是傻瓜,他知道陳興邦的話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誠然,省內百業俱皆提高市價,但所用的,絕對也用不到這麼多,更多的還是入了陳興邦、桂良、黃宗漢、靈桂、乃至自己的腰包。就是連曹德政,也未嘗不曾從中得利。不過話不能這樣說,只好安撫他,“此事,容等我回頭向總憲大人請教過之後,再來拿出辦法,總不能讓百姓出了勞力,卻連日子也過不下去嘛!”
把桂良敷衍走,椿壽即刻命人備轎,先到了府城的巡撫大堂,求見黃宗漢。把曹德政的話轉述一遍,最後說道,“大人,司裡以為,曹德政身為漕幫舊人,於幫中兄弟總還有幾分香火情分,如今更是深得大工所僱的民夫仰重,您看?”
“快到年下了吧?這時候大工已然盡數停止,還提什麼工錢銀子?等到來年吧,來年之後,本府和總憲大人商議一番,到時再說。”椿壽明知道黃宗漢砌詞敷衍自己,也沒有辦法,誠然,大工進行到此,已經快到了京、外封衙過年之期,便是桂良答應,也提不出銀子來,發給眾人,還是等到來年吧。於是只得回衙,好言勸慰曹德政,請他下去之後,將巡撫大人的話轉告僱請來的民夫,並且說,等到來年重新動工之後,再行酌情為眾人掙討。
但還不等到了開年重啟工程事項,桂良就上了一份奏摺,陳言鐵路工程開工之後,百姓感念聖德,更以廁身其間為幸事,故而從咸豐四年八月起,河南、湖北、湖南等省的百姓紛至沓來,只求為皇上一盡心力。
在摺子中他提出一個建議,認為朝廷不應該堅峻來自民間百姓對皇帝的孝心,故而想將現有的所有民夫的絕大多數清退掉,換上新來的百姓,如是者一年,若是到這一年的年底,大工仍自不能竣事的話,在下一年的時候,再度上演這等全數更換民夫的好戲,美其名曰,讓百姓都能夠為皇上盡一番孝心。
第130節 西苑親鞫(1)
四月二十二日,桂良到京,一路上心神不寧、魂夢難安,又盼著奕在皇上面前說上話,免了自己的死罪,能夠有貶謫的恩旨到來,另外一方面又怕天使齎來的是賜死的上諭。那種度日如年的滋味,著實是難過到了極點,從江寧到京中短短數日之內,蒼老了足有二十歲。返京的路上聽說,皇上要在圓明園西苑親鞫自己,這讓桂良看到了一線生機:或者皇上有意藉此機會,讓自己一呈忠悃呢?這是不是天意轉暖的徵兆?
心中胡亂想著,進到城中,先押到刑部牢中,等候旨意,再行宣召。他在京城有三處府邸,早已經給宗人府、戶部、刑部、九城兵馬司各衙門共同派員封門查抄,家中的老幼、僕從也盡數關到宗人府高牆內,等待案子徹底了結之後,再奏請御裁,決定下一步的行止。
刑部這一邊,曾國藩入值的時候,見到了已經硃批之後的奏片,簡派鑲黃旗領侍衛內大臣,固山貝子綿盛辦理親鞫預備事宜。因為他在西苑宿衛,就近辦理,一切方便。
綿盛雖然是皇帝的叔父輩,但年紀很輕,從未辦過這樣的差事,所以老早就派人過來了,說是‘軍機處曾大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