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萬歲爺先吃點水果,消消暑氣,奴才叫明善趕緊預備,不必多少工夫就可以抬上來看。”
“是、是!不須多少工夫。”
皇帝不答,甩著馬鞭,直往裡走,肅府廳上正中已設下一張細藤靠榻,皇帝往上一坐,隨即打扇的打扇,送手巾的送手巾。擦淨頭面手臂的汗,有個太監雙手捧上一隻極大的水晶碗,碗中是紅彤彤的冰鎮西瓜汁,浮著晶瑩發光的碎冰塊,皇帝單手接碗就口,只聽連續不斷的“咕咕嘟、咕咕嘟”的聲音,一口氣喝乾了,一面抹嘴喘氣,一面說道:“好痛快!”
“天氣太熱,主子先歇一歇,用兩塊點心,奴才下去催一催他們。”
“去吧。”皇帝吩咐,“要快一點。”
各種冷盤涼點心早就預備好了的,用食桌抬上來就是,吃過一碗八寶涼粉,一碟冰鎮地力糕,就著應時的水果,皇帝慢悠悠的享用著。
這時明善和雷廷昌幾個已將‘新園子’的樣子,裝置妥當,肅順指揮著,用八個人抬上一張極大的方桌,就放在御榻前面開始講解。
果然如所預期的,對那兩翼迴環鉤連的平房,皇帝在瞭解其中的奧妙之後,就像一個聰明的孩子玩七巧板那樣,簡直著迷了。
然而皇帝還是隻知道隱秘曲折十分好玩,猶未想到另有妙用,肅順自然要指出來,“萬歲爺,”他略略放低了聲音說:“藏個人在裡頭,十天半個月沒有人知道,哪怕找到了地方,不識其中的門道,近在咫尺亦尋不著。”說著,指點樣子上一處轉角的房屋,輕輕推了兩下,房屋的形狀,馬上就改變了。
“妙,妙!”皇帝心頭狂喜,他領略到了其中的奧妙,只要“新園子”建成,不論自己做什麼,都可以藏在這裡,不必顧慮有何干擾,那是多安逸的一件事。
“這種造法,還有一樣好處,看時會啟閉那些門戶,迎風避雨,冬暖夏涼,最舒服不過。”
看著擺滿了一桌子的燙樣,思考著昨天肅順和自己說過的,三百萬兩銀子的造價,皇帝猶自有些不託底似的,“肅順,三百萬兩銀子,真的能夠做下來嗎?”
“回皇上話,奴才和內務府幾位大人計算過,三百萬兩銀子,只多不少!”他大聲答道,“出了岔子,您問奴才的死罪。”
“這可是你說的,便算是軍令狀了!”皇帝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若是此時動工的話,到幾時能夠完成?”
“若是材料、人員盡數齊備的話,有兩年的功夫就能完成了。”
“那,誰來監工呢?”
“奴才想,不如由明善明大人來?派他督工,是為的他朝夕伺候萬歲爺,工程上哪裡不中意,他隨時可以遵旨修改。”
“你呢?你做什麼?”
肅順一聽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讓自己在北京負責此事,正好有些話順勢提起,最容易得皇上的寬免,當下跪倒奏陳,“奴才雖才德淺薄,原也不敢推辭皇上所交付的差事。只不過,山西省內,另有行宮肇建在即,奴才……”
“哦,對了,還有山西那邊的公事呢!”皇帝給他提醒了,改口說道,“既然是這樣,萬壽節慶之後,你就回省上任吧。哦,還有,山西那邊的行宮,也不必建了。左右朕在你那裡也呆不得幾天,動用大批國帑,沒的勞民傷財。”
“喳!”肅順心滿意足的碰下頭去,嘴裡大聲答應著。
皇帝又轉過身去,看著明善,“明善,監工的事情雖然是你的差事,但朕隨時會派戶部司員到部查點賬目,若是給朕發現,你從中拿了一兩銀子的回扣,仔細你身上的皮,嗯!”
“是,是,是。奴才天膽也不敢行此悖逆之事。”
“你最好不要敢。”皇帝於明善卻沒有那麼多的溫文爾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肅順?”
“奴才在。”
“還有一件事……”
肅順和內務府所搞的這一套把戲,自然也瞞不過外廷朝臣,皇帝更加不想隱瞞,軍機處叫起的時候,把此事提了出來,載垣第一個碰頭答說,“……奴才和肅大人詢謀僉同,皆以為皇上十數年來,為國事操勞,愛民如子,朝臣共見,正如百姓辛勞一年,到了秋後,也是到了收穫之時,安享辛勞成果,正其時也。”
皇帝臉上帶著得意而滿足的微笑,卻並不急著表態,轉而問道,“閻敬銘,你是管戶部的大臣,你以為明善的這番奏摺,可還有操行餘地啊?”
閻敬銘早就打好了腹稿。這種事情,在他本心來說,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國家剛剛有了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