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不見得知道。自從總司國家經費出納的‘北檔房’為閻敬銘力加整頓,打破滿員把持的局面,指派廉能的漢缺司員掌理之後,他要有意隱瞞這筆鉅款是辦得到的。
這筆鉅款,照明善的看法是可以提用的,只要負責管部的閻敬銘不加阻撓,換句話說,只要說動了皇上,幾百萬銀子,叱嗟可辦。
“原來如此!”肅順和閻敬銘在戶部共事多年,深知他的能耐,想來明善的話不是撒謊,“對!只要皇上點頭,就不怕拿不出錢來。”
第143節 初議修園(3)
接下來便是讓雷廷昌畫出了一份殿閣的草圖,命內務府找人繪在一張淡金色的橫幅蘇繡上,找一天,由肅順攜著進宮,呈現到皇上面前。
先遞牌子進去,然後在朝房的直廬中等待著,身邊不時有人出出進進,忙個不休。皇上的萬壽節慶將至,雖然皇帝數年來多有不準靡費的上諭頒佈天下,但各省督撫卻也絲毫不敢當真,從本年正月剛過,龍道上往來不絕的,都是進京來齎送禮物的折差——肅順在京中多年,這樣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了。
除卻禮單、禮物是要送到內務府點收的之外,各省的督撫大員,以道路遠近,漸次起身,進京隨班祝暇,他算是來得晚的,如兩廣總督陸建瀛,是五月初三就到京的,一直要等到六月十三,過了花衣期之後,方才會就道南返。
一邊坐等,一邊想著心事,遠遠看見賢良門左近,有人影閃動,肅順眼睛尖,識得是載垣幾個人,軍機處散了,接下來就是到召見各省進京的官員了。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內侍傳召,山西巡撫肅順、陝甘總督張亮基,並陝西巡撫曾望顏同班覲見。
三個人整理一下儀容,由僧格林沁做帶引大臣,一路到了慎德堂中,進到暖閣,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後看摺子,幾個人都是做老了官的,這等君前儀注,不會有半點窒礙,摘下大帽子,也不敢抬頭,輕打馬蹄袖,跪倒行禮,“署理陝甘總督臣張亮基、署理陝西巡撫,臣曾望顏、署理山西巡撫,奴才肅順,恭請皇上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亮基,曾望顏,朕看過你們在任上給朕上的摺子了,陝西之地,固然貧瘠已久,亟需與外溝通之術,但鐵路一事,耗費靡辸,從西安到北京,總有兩千多里地吧?比之江寧鐵路、京保鐵路長上三五倍不止,若是事先拿不出一個完全之策,保證在鐵路構建的同時,不至於為大量抽調民夫,傷時害農,在西北之地,建設鐵路之舉,便不能輕易動工。”他說,“損一經治一經的事情,朕是不做的。”
“是,聖明無過皇上。”張亮基說道,“臣也以為,此時言及鐵路構建之法,在西北之地,為時尚早。”
“曾望顏,”皇帝叫著他的名字,向下看了看,“你還是第一次進京來吧?”
“是。”曾望顏驟睹天顏,心中正在打鼓,聽皇帝問及自己,遲疑了片刻,趕忙碰頭奏答,“臣曾望顏,叩見皇上。”
“朕記得你是先皇二十二年的進士,從省內臬司一職,提拔而起的,是不是?”皇帝當政日久,威望愈增,很多外省進京來,為自己召見的官員經常有嚇得說不出話來的,見得多了,也有了心得。這種情況下,不好嚴厲,只得以溫言撫慰,“上一年行文陝西,緝拿在逃欽犯,旨到之日,不足三天,就將靳祥拿獲歸案——可見你在省內,於刑名一途,還是有所心得啊!”
“臣代天守牧,不敢不竭盡綿薄,上年之事,全靠總督張大人指揮若定,欽犯靳某心底慌亂,故而為臣所派吏員拿獲,這都是臣秉承皇上諭旨……”
他這番話說得昏天黑地,肅順在一邊跪著,幾乎笑出聲來。皇帝也很覺得好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西北之地,古稱貧瘠,百姓多不識字,但治下刑名、錢糧兩端,最是關礙百姓生計。錢糧賦稅暫時不論,只說刑名案子,孰是孰非,百姓心中早有自己的一本帳,朝廷審案,斷得公,百姓無話可說;斷得稍有偏袒之處,心中不滿之情,最後只會落到朝廷的身上!故而你們的職司所轄,雖是以民生為主,但這等事關生死的刑名各端,也要更加小心料理。”
“今年且不提,從明年開始,朝廷會再有旨意,省內凡是出了命案,除卻每年交部論處之外,朕還會降旨,著各省臬司衙門,認真複核,確定再無隱晦各端,驗證情真罪實之後,方可奏詳朝廷。”他說,“若是在刑部推詳之際,再經發現有因為辦案人員馬虎大意,使不該問罪的問了罪,朕第一個就要問省內臬司及督撫大員的責任——這一點,你們要千萬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