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不廣,未能有所展布。皇上在威海所言,派員出國,詳盡學習西洋操船、造船之法,臣欽服之下,更有撥雲見日之感,因而不揣冒昧,……”
他一面說,一面偷看皇帝的臉色,卻見他無喜無悲,也不知道對自己的這番話是不是滿意?語調也逐漸低沉下去,終至無聲。
“你這個人啊,朕很知道。”皇帝忽然轉變了話題,“學識、能力俱有;對朝廷、對朕的一片忠心,也不在任何人之下。從這裡來說,比之曾國藩或者還欠缺一點經驗,假以時日,未嘗不又是朝廷一新棟樑之材。”
“臣不敢。”李鴻章又跪了下來,“臣胸中所學,不要說不敢比擬皇上,就是家師所有,臣所得也不過十之一二。唯向主之心,數十年來,從無輾轉。”
“不過,你不及曾國藩處並不在此。學識、經略,都是可以後天學習,人為增強的;只有人心、道德諸項,卻是與生俱來,不可強求半分。李鴻章,你自問,這一層關隘上,你做得如何?”
李鴻章汗如雨下,“臣,臣……惶恐。”。
第23節響鼓重槌(2)
第23節響鼓重槌(2)
“你誠然是該惶恐。”皇帝冷笑著說道,“做著朝廷的官,拿著我愛新覺羅家的俸祿,成天就想著拉幫結派,黨同伐異,嗯?你別以為你在安徽的所作所為朕不知道,不去處置,一則是以為你尚堪造就,二則,是朕為國事忙碌,懶得理你否則的話,不要說你一個小小的巡撫,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穆彰阿又如何?面對朕一紙朱喻,還不是嚇得體如篩糠?乖乖的休致返家?”
“臣有罪,臣有罪。臣未能以精白一心,上侍君父,……臣小人之尤,小人之尤。”
“成天為了一己利祿奔忙,咸豐十二年,朕讓你到安慶做知府,到咸豐十五年,四年間升道臺、升臬司、升藩司、升巡撫,做到一省之長的高位。你問問你那些同年、前輩、後輩、大清官員升遷之速,可有如你這般的嗎?兀自饕餮不足,看著朕重用沈葆楨,妒忌得雙眼發藍。表面上是順應朕意,要在兩江等地同樣操辦海軍建設之事,其實,你當朕不知道嗎?還不是你們這些人看他承辦海軍,數年之中過手的銀子總數幾近萬萬,以為他在其中,一定大發橫財了,是不是?”
“臣不敢,臣不敢。”
“沈葆楨為人清廉,不是你們這些髒心爛肺的混賬所想的那樣他任上所得,盡數寄回家中,養廉銀俸祿,更是狷介不取。朕聽人說,他每到年初,生計窘迫,總要從自己的海軍衙門中取出一箱子破舊衣服,拿到當鋪去當,上面加一張鈐蓋關防的封條,要當一萬兩銀子。當鋪不敢開啟封條,便如數照付——他所當的,只不過是海軍衙門的一張封條而已。等到俸祿銀子到了,便派人贖當回來,等到來年再去。久而久之,威海城中百姓習以為常,每每見官差抬著舊箱子到當鋪去,就知道,沈大人又缺錢花了。”
他給李鴻章說了一遍這朝野盡知的小故事,又再說道,“這樣的人,你們居然也要和他攀比?你自己問問,你有哪一點比得上他?”
李鴻章真的害怕了,以頭觸地,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雖然雷霆萬鈞的痛罵了李鴻章一頓,但皇帝並不準備真正的處置他。這不但因為李鴻章是晚清官場上的一種現象,更加是因為,只有李鴻章這樣,有頭腦、有野心的人,才是可以使自己的志向能夠順利達成的最重要的幫手。所以,幾乎在一開始,他就已經打定了盤算:他不是要官嗎?給他官;他不是要權嗎?給他權只要他能夠順應著自己的指揮棒轉,便給予他一切想要的
訓斥幾句,皇帝說道,“你不是一直以來,都為不能承辦海軍,報國無門而給朕上摺子嗎?朕做人最是公正。便滿足了你的要求。今年不提,你回任之後,即刻交卸差事,到福建巡撫任上,在福建,也給朕辦起一支海軍來。你怎麼做,朕不管,三年之內,朕要看到成效。怎麼樣?”
李鴻章一心以為自己這一次一定要倒大黴了,不料說到最後,皇帝居然俯準所請,讓自己到福建去,辦理海軍了?他又驚又喜的抬起頭來,看看高坐的一國至尊,“皇上,您可不是哄騙為臣?”
“朕吃多了?沒事哄著你玩兒?”皇帝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自然是真的。”
李鴻章大喜,“臣一定認真辦差,三年之內,將福建海軍的規模建造起來。不負皇上託付之重”
從御前陛辭出來,給外面的冷風一吹,李鴻章清醒了少許,只覺胸中一團熱火湧動,真恨不得大笑三聲,以示快慰。自然,這只是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