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本息還清。……”他把發行國債的數字做了一番介紹,隨即說道,“皇上登基十年來,多行善政,而於我江南百姓,恩出格外。咸豐七年的時候,鐵路通車,御駕南來,與民同歡。更蠲免江南百姓一年的賦稅,聖恩種種,如天之高,如日之明。此番發行國債,我等更要赤誠以待,竭誠報效。踴躍認捐啊”
兩江這邊的國債售賣,和胡雪巖沒有關係。即便他有心認購,也要回到浙江,經由錢業公會,在浙江省藩司衙mén購進,故而在一邊坐著,保持沉默。倪良耀命人取來龍票樣本,分傳眾人觀看,大家都是內裡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樣的一張紙並無任何實際作用,要在左下角鈐蓋上戶部的紫sè大印,才能流通發行。
“朝廷發下來的國債,原也可以收市面流通之用,”傳看一遍,有人先說話了,胡雪巖認得,是北京著名的四大恆銀莊之一的恆誠錢莊上海分店的掌櫃,和他是本家,姓胡名叫廷醒。“但小人以為,國債七年到期,緩不濟急,而且,面額一千兩一張,若是說有人帶著這樣的一張銀票到市面上去,又有哪一家店面能夠找得開?”
一句話說完,眾人同時發笑,“故而小的想,國債之物,本就是長期投入,等到期滿之日,以之上繳國家,在公則孝敬朝廷一片愛民聖心;在sī則各家都能有所實惠。”胡廷醒說,“而江浙一地,配額佔國債總數四分之一強,這樣大的數額,就是湊銀子上繳藩庫,總也要一些時日,因而小的想,是不是由公所向藩庫領了龍票來,按照大小同行,平均分派,儘量去用,或者半個月,或者十天結一次帳,用掉多少,繳多少現款進去。錢莊不要好處,完全白當差?”
這樣的做法是錢莊沒有什麼好處,但更沒有任何風險,所以胡廷醒的辦法,立刻獲得了同業的讚許,紛紛附和。倪良耀搖搖頭,把水煙jiāo給身邊的聽差,拉長了聲音說道,“這辦不到。上頭要十足繳價,此事,沒有半點情面可以講。”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不瞞諸位,曾制臺上一年年底北上京師,向皇上當面求懇,以曾大人的帝眷兀自打了回票,遑論其他?此事,絕無回改”
胡雪巖始終沒有說話,一直在心中暗暗計算,江浙幾省,分得的國債配額在總數的四分之一強,也就是將近一千萬兩上下,分配到浙江的,粗粗估算一下,也有三百萬兩之多。這樣多是銀子,若是自己有錢的話,真想一口氣全數吃下來但國債發行,不比上一年遭遇的擠兌風bō,能夠得貴人相助,度過難關。哎,說來實在讓人頭疼啊
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胡廷醒身為恆誠錢莊南地的話事人,難道認不清楚國債之中所有的利益攸關嗎?咸豐十年以來,國勢日穩,四海昇平,百業俱興,各省錢莊吸納儲蓄的利息一升再升,從咸豐二年的一分三厘,到咸豐七年的三分三厘,後來中英戰起,利息有所下降,這兩年之間又有所回升,又到了和當初差不多的比例。但比之國債,仍自是有一點距離。一百萬兩銀子的國債,以五分九厘計算,就是將近六萬兩,七年下來,就有四十餘萬之多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怎麼就沒有人肯做呢?
在上海道衙mén一番商談,沒有半點結果,不是砌詞自己做不得主,就是說本家錢莊現銀週轉不靈,各自找了幾句藉口,紛紛告辭散去。
王有齡和倪良耀相視苦笑,“看起來,認購國債之事,很不好做啊。”
“最難為人的,倒不是要這些人拿錢出來。”王有齡說,“卑職以為,朝廷既然發行國債,要為鐵路募資,就不該在上諭中加上‘國債認購,全憑商賈自願,各省藩道司衙,皆不可有強行攤派之舉’這句話上——這些人平日都是往裡摟錢的,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讓他們拿錢出來,哪有這麼容易的?雪巖兄,你以為呢?”後一句話是對胡雪巖說的。
胡雪巖名叫胡光庸,雪巖是他的字。聞言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懷疑倪良耀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過了片刻,拈起放在搭手几上的龍票,仔細看了看說:“生意越來越難做,不過越是難做,越是機會。梓公、雪公,以我愚見,這龍票上頭,將來還會有好多huā樣呢”
“哦?”倪良耀帶著考校的口wěn問道,“早就聽說過胡老兄有度支專才,不惜辭官歸故里,亦要開辦錢莊,看起來,所言非虛啊。倒要請老兄指教。”
王有齡也說,“以我看啊,要各家錢莊,孝敬朝廷,拿出一筆錢來,也沒有什麼,只不過這些人都擔心將來龍票不值錢,又怕到了三年期限,朝廷未必能夠兌現,故而……。”
胡雪巖和王有齡sījiāo極好,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