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還罷了,但這□茶卻非同小可,我怎敢讓婢女隨便泡兩□上來奉客呢?”
她吩咐一聲,有婢女轉身入內。不一會,搬出一套茶具。接著又搬出火爐和一瓶泉水。她很快地燒燃炭火,注水鐺內烹煮。他們坐在樓下這座廳內,綠衣姑娘陪他們閒談著,話題不外是四壁懸掛著的字畫,以及一些形式古樸,用粗藤製造的傢俱。
過了一會,水已煮沸,姑娘站起身,作一個‘請’的手勢,兩個人站起身,只見距那火爐不遠處,已擺好一張紫檀木矮腳幾,几上放著一套茶具。幾邊另有三個緞面的軟墊。
他們走過去,各自在墊上落坐。這時候,他們可就明白何以靠近木幾這邊有一道窗戶,開得這麼低。敢情現在他們等於坐在地上,仍然可以眺望艙外的景色。
李慈銘進來的時候打量一番,深知這夢中舫非是尋常風月門戶人家可比,飲饌服飾之物無一不是大有來頭的,當下更加打起精神,仔細端詳。這一看,又給他瞧出了端倪:“這套茶具的壺和盞,非但不是同窯之物,兼且朝代不同。只不知姑娘偏愛那一樣?”
綠衣姑娘笑了一下:“瞧婢子多麼失禮?兩位登船良久,還不曾通報過姓名呢。我叫如煙。李公子就直呼婢子的名姓好了。”至於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的那個天津公子,便直接給人無視了。
肅順心中一驚,側目看看,甘子義仍自帶著半憨半傻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沒聽見人家的話,還是為眼前所見迷惑了心智。明知道他是在作假,也不覺心中佩服:伺候這位主子多年了,還從來不知道他有這樣一手呢?
主人都不問,更加不必問僕人了。那個如煙緩緩道:“我知道這套茶具都是珍貴精品,若然不是款待公子,決不取出使用。不過,我只知道這四枚茶盞名叫流霞盞,出身景德鎮,價格之高昂,更在許多古時佳瓷之上哩”
“不錯,這是前朝珍品,景德鎮之宮民窯合計逾千之數,晝間則白煙掩蔽天空,夜間則紅焰沖霄,盛極一時。”李慈銘有意賣弄,更且確實是胸中有物,朗聲說道:“這流霞盞出自民窯,乃是壺隱道人昊十九的傑作。這位昊十九工詩善畫,書法則學趙松雪,乃是真正的雅人逸士。”
他取起一枚流霞盞,向甘子義說道:“兄臺請看,盞身瓷質薄得能透見指紋,重才半銖。時人有詩云:為覓丹砂鬧市廛,松聲雲影自壺天。憑君點出流霞盞,去泛蘭亭九曲泉。可見昊十九是如何的受到推崇。他的流霞盞製作不多,四方競出重價爭購,也很難購得呢”
這番話甘子義也說得出來,裝作全然不通的樣子,盯著茶盞看了一會兒:“不過一個杯子,有什麼好看?可有好茶?我渴了。喝過了之後,趕緊闖關。”
李慈銘和如煙同時語塞。遇到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傢伙,也實在是大煞風景之至可能真是家中的銀錢無處開銷,到這裡尋快活來了
如煙側眼望去,但見鐺口冒出白色的水氣,便道:“水已沸開啦”
她拿起一個錫罐,開啟倒出一些茶葉,放在壺內,說道:“這些茶葉得之不易,我珍藏許久,都不捨得飲用。”
若是論及天下珍品,莫過於天家,所以甘子義只是看一眼那些茶葉,心中已有了譜,但還須品過才敢斷定。
如煙親自提了開水,衝在壺內,放回壺蓋之後,又從蓋頂淋一次開水,這才把開水放回爐上。她先把流霞盞內白開水,一一倒掉,然後從茶壺中斟出佳茗,恰好是四小杯。
大家一齊取在手中,但覺十分燙手。卻見如煙一仰頭,便把那麼一盞滾燙無比的熱茶,完全倒入口中。甘子義也學她的樣,一口啜乾,只有李慈銘和肅順兩個,端著茶盞,慢慢的呷。
這一下飲茶的動作,大有講究,凡是擅長此道之士,定必是一口啜幹,由於習慣之故,所以茶水雖燙,卻不致傷了口舌。但沒有訓練之人,可就無法這樣喝法。
如煙呆了一下,想不到這個言行無狀的天津漢子竟然能夠通曉其中關竅?一個念頭未過,只見他用手連連在嘴邊扇風:“啊,燙死了,燙死了可有涼水?拿來給我漱口”
肅順嚇了一跳,以為他真的給燙到了,放下杯盞,忙問:“少爺,燙的可厲害嗎?”
如煙心中洩氣,自己真是糊塗了,居然把個淺薄小人,當做淵博的通人了?一轉念間,又覺得難過,這等名器佳茗,居然不遇知音,何等遺憾
那一小壺的珍貴茶,只衝三過,就不要了。這時算是已經品過香茗。如煙拿起茶盞茶壺,放在一邊,笑盈盈的問甘子義:“這位公子,香茗已經品過,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