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犯賤?”皇帝板著臉罵他,“你要不願意在我朕面前伺候,就趁早說,真馬上傳敬事房來把你帶走!”
一下,嚇得六福再不敢多說一個字。但晚上睡在chuáng上,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以全副心血jīng神伺候主子,就有一時之錯,也還有千日之好,打罵責罰,都可甘受不辭,只居然要攆了出去,如此絕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實在叫人傷心!
因此,像個含冤負屈的童養媳似地,躲在被窩裡整整哭了一晚上,身上的紅腫未消,眼睛倒又腫了。
說來也真有些犯賤,宦官的身體,受後天的戕害,有傷天和,所以他們的許多想法,絕不同於男子,甚至亦有異於一般的fù人。六福讓皇帝一頓罵得哭了,卻從眼淚中流出一個死心塌地來,儘自琢磨著如何才能博得主子的歡心,如何才能贏得皇上的誇獎?惟有這樣去思量透徹,他覺得一顆心才有個安頓之處。
皇帝顧不到身邊奴才的心思,國事日漸繁忙——今年是丙辰科散館之年,同時進行的還有翰詹大考,大考完畢,皇帝還要親自挑選各省鄉試的正、副主考,分別簡派。除了這些之外,京內外,尤其是山東等省報上來的省內入夏以來,始終無雨的摺子,層疊累加,讓皇帝傷透了腦筋。
“山東、河南、山西等省的旱情,看來已不可遏制。關於賑災,軍機處有什麼成議沒有?”
“是。臣弟已經同戶部、工部會商過賑災之事,也於日前行文山東等地,除卻挖井抗旱之外,臣弟以為,往年但有旱災,必有蝗蛹災患伴隨而至。一旦發作開來,更是容易令原本就已疲弱已極的民力,更加雪上加霜。”奕答說,“故而臣弟以為,抗旱、防蟲當並舉推行。這一節,各省自有治蝗之法,多年傳承而下,只不過要呼叫民夫,挖渠列勢(關於治蝗的方法,後詳),定可收功。”
“那麼,糧食呢?各省可有什麼糧米難處奏陳上來嗎?”
“沒有。各省奏報,都說省內糧米充盈,可供全省百姓之用。”奕心中真的有些欽服了,口中答說了幾句,轉而說道,“臣弟於咸豐四年入值以來,皇上始終以民心向背為施政中心所繫。尤以於行省之內,興建糧倉之事,更可見我皇上英明神武,睿鑑萬里!”
皇帝倒覺得有些羞澀起來,“你也不必把朕誇得什麼似的,愚者一得罷了。”
“皇上這樣說話,臣弟更覺慚愧無地。”奕說,“臣不敢欺瞞皇上,當年皇上行以興建糧倉之議,臣弟心中不敢苟同,只以為歷朝歷代,皆是儲糧於民,逢水旱之年,朝廷調糧賑災,一以貫之。又何必勞動人力,huā費巨帑,於各省興建糧庫?如今臣弟明白了。”
“豐年尚好,一旦有歉收減產,市儈居奇,糧價飛漲,最後苦得不但是百姓,連同朝廷,也要拿出比正常年景更多的銀子來,購糧賑濟,而彼等糧米商人,卻趁機大發國財!想來讓人又恨又怒之外,偏偏又無可奈何!”
他一面說著,一面向上碰頭,“如今得皇上料在先機,天下各省大有存糧,便是xiǎo有災荒,也不過一省一地稍顯貧弱。朝廷一道諭旨,從旁省調糧而至,市價穩定,民心安寧——上感戴天恩,下有度日之需,更可幸者,百姓見到儲糧的好處,日後風調雨順之年,踴躍jiāo糧,必成風氣。於皇上一力推行的新政,也是大有裨益啊!”
奕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只有這最後一句話讓皇帝動心了,“你說的很是。新政推行到今天,多是惠國之法,利民之道,始終未能讓百姓見到。這一次,一定要透過賑災之事,讓百姓得到切實的利益,軍機處下去之後,廷寄被災各省,賑災糧米發放之際,絕對不容許有胥吏捏造詭名冒領事宜,或者發放之時,到處卡拿之事發生,若是哪一省為此出現了問題,朕只找各省督撫問責。”
“喳,臣等都記下了。”
“還有一個事,肅順從任上上摺子來了,事關山西澤州府沁水縣治下的一個叫趙書新的男子……”皇帝把這件事大約的說了一遍,轉而問道:“奕、孫瑞珍,刑部一直是你們兩個人分管的,此事若是按大清律所載,可有斬決的援引之條嗎?”
“臣弟以為不可。律法之定,首在衡平,不可為一人枉法,亦不可為一例而輕開弛禁。大清律有記:丈夫因故殺妻,是絞監候的處置。趙書新雖然手段兇殘,但臣想,肅順不過是聽下屬於奏陳公事中言及此事,並無確鑿證據,故而不可輕易改變前例,此其一;其二,沁水縣民風剽悍,為與本家xiǎo妹報復,便將趙書新一弟一妹毆打致死,可見一斑。若是輕易將省內原判推翻,雖是法理可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