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規模實在太小了,有損天子威嚴,大臣們再度掀起反對聲浪,韓孺子一一反駁,並且改變主意,不去西邊祭天了,要來一次行走天下的巡狩,先去北方,再去東方,等天冷的時候南下,明年春天返京。
大臣們焦頭爛額,只好同意縮減隨行規模,換取皇帝放棄遠行計劃。
八月中旬,天高氣爽的一天,韓孺子終於開始他的第二次巡狩。
韓孺子要求所有人騎馬,連隨行的嬪妃、宮女也不例外。
淑妃鄧芸一直聲稱自己騎術精湛,事實證明她誇張了,雖然出身武將之家,但她也是侯門之女,生活與普通的勳貴女兒沒有多大區別,的確會騎馬,卻稱不上精湛,騎在最馴服的馬上,雙手緊緊握著韁繩,仍有好幾次差點掉下來。
第一天行程結束,鄧芸累得花容失色,進了帳篷倒下便睡,連飯都不吃,隨行宮女為她換衣、洗腳,她也不動。
韓孺子冷眼旁觀,倒要看看鄧芸能跟多久。
第二天紮營,鄧芸更加憔悴,但是堅持來陪皇帝用膳。
“原來行軍這麼辛苦。”
“這支隊伍還是過於臃腫,無用之人太多,行軍速度已經很慢了。”韓孺子說,行軍途中當然沒有那麼多的美味佳餚,但是酒肉俱全,菜樣不少。
鄧芸敬酒,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無用之人太多’,不在乎有我一個,看來我沒拖後腿,請陛下滿飲此杯。”
想讓淑妃知難而退是不可能的,韓孺子只好笑著喝了一口酒。
第三天,巡狩隊伍到達出行的第一座縣城。
韓孺子早已頒旨,要求沿途官府一切從簡,不得在接待皇帝時大操大辦,根據他的經驗,很可能會有官員違旨,他已做好準備,要拿第一個不識趣的官員開刀。
結果出乎意料,縣令完全做到了皇帝的要求:營地安排在城外,只做了最基本的平整,沒有任何討好皇帝的花樣。
這麼實在的官員比較少見,韓孺子本想單獨召見此官,卻從隨行諸人口中得知,安排這一切的並非縣令,而是皇帝隊伍中的一名侍從。
巡狩的路線、行程早已安排妥當,一批官員跑在隊伍前面,確保所有安排井然有序,其中一人並無官職,說話卻極具分量,因為他是皇帝的親戚。
王平洋是慈寧太后的遠親,算是皇帝的表兄,二十幾歲,讀過書,考中過秀才,是王家少有的識文斷字之人。
慈寧太后指定王平洋跟隨皇帝,韓孺子身邊侍從眾多,一直沒注意到這位遠親,聽說是他安排接待事宜,當晚召見。
王平洋相貌英俊,行禮時中規中矩。
韓孺子打量了幾眼,說:“你隨朕舅氏一家進京的嗎?為何朕對你沒有印象?”
韓孺子對人臉的記憶力很強,幾次家宴的場景如在眼前,其中肯定沒有這個人。
王平洋回道:“微臣家父早年搬離故鄉,遷至臨淄城,與家族聯絡較少,太后尋親之時,我們沒有隨行來京。後來大舅向太后提起我們這一支,太后開恩,傳令微臣一家進京,這是今年春天的事情,陛下事務繁忙,可能忽略了此事。”
“嗯,朕記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韓孺子有點印象。
王家人都是鄉農,一時半會沒有可用之人,慈寧太后仍覺勢單力薄,於是又找來一些遠親,給予重賞,但是沒有求官,韓孺子也就沒有太在意。
“你做得很好。你叫‘王平洋’,這不是本名吧?”韓孺子覺得“平洋”二字頗有意味,似乎專為平定東海而起。
王平洋回道:“陛下看得真準,這是進京之前家父替微臣改的名字,陛下若是不喜歡,微臣立刻改回去。”
“不必。”韓孺子聊了幾句,勉勵一番,派人送走王平洋。
張有才送人,回來之後欲言又止。
韓孺子正在低頭看一份奏章,餘光看到張有才,“有話就說。”
張有才笑道:“陛下不太喜歡這位親戚吧?”
韓孺子抬起頭,略感驚訝,“為什麼這麼說?”
張有才撓撓頭,“我也說不清,跟隨陛下久了,連想法都跟陛下一樣了,不用想就知道陛下喜歡誰、不喜歡誰。”
韓孺子啞然,他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卻被一名太監看得清清楚楚。
張有才輕輕一拍腦門,“我明白了,陛下對欣賞之人必談細節,對不太喜歡的人,則只是閒談,雖有誇讚,但都不是很具體。”
韓孺子大笑,“對外你可得把嘴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