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結香走在後頭,隱隱約約聽到趙蕎說自己的香囊裝的是海棠花; 也覺很奇怪。
“怎麼會想起用海棠做香囊; 真稀奇。”
這問題比他先前那一串“為什麼”好應付多了。
阮結香道:“前幾日四公子的同窗小姑娘送了大當家一束海棠。她說小姑娘不容易; 天不亮跑出城特地摘來給她的,若扔在家枯了被丟掉,那太辜負別人心意; 就讓把花瓣烘乾混了香料做香囊。”
海棠; 是趙淙同窗小姑娘送的?賀淵腳下頓了頓; 餘光瞥向身旁的趙蕎。
周圍人來人往嘈雜得很,趙蕎沒他那般敏銳耳力,根本沒聽到後頭兩人的對話。
他薄唇微翕,又不知該說什麼。
轉念想想,這事從頭到尾和他沒多大相干,他至今沒理清楚自己這幾日那股不痛快是怎麼回事。更不理解自己這會兒在高興什麼。
不記得與趙蕎的從前事; 無論別人說他從前如何心愛她,他對著她還是有種揮之不去的陌生感,眼下卻只能拿她當朋友——
這種話可是他自己親口對她說的。
那她要與誰來往; 收誰送的花,又送花給誰,他……管不著啊。
不知為什麼,這個領悟讓他心頭像被針戳了一下。又一下。很多下。
這種尖銳而頻密的心痛感他不陌生。年前聽說趙蕎去了泉山別業時,就曾有過的。
不是刀劈火燒那種遽痛,就是細細密密,沒歇沒停; 疼得胸腔繃緊,甚至喘不過氣來。
“賀淵?”
趙蕎疑惑的輕喚,他應聲轉頭看去:“嗯?”
“你一會兒臉紅,一會兒臉白,是被河風撲著了?”趙蕎蹙眉。
“多謝大當家關懷,沒有的,”賀淵暗暗深吸一口氣,捺下心中尖銳的刺痛,唇角僵硬稍揚,“又不是真的作天作地嬌弱小郎君,哪那麼容易被風撲著。”
趙蕎噗嗤一笑:“方才你聽到了啊?但你好像聽岔了點,我可沒說你嬌弱,還跟人誇你會拳腳體格不……”
“閉嘴。注意措辭。”在人來人往的渡口碼頭當眾與這小流氓談論自己的“體格”,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這下賀淵顧不上心裡那股針扎般的疼,毫無過度地窘到頭頂快冒煙。
他感覺這小流氓總能出其不意牽著他的情緒迅速急轉。在她跟前時,他心中起伏總是很大。
找空得偷偷問問韓靈,長期這樣下去,五臟六腑會不會落下毛病?
“好吧,去掉‘嬌弱’,那就是‘作天作地矯情小郎君’。也沒好到哪裡去,”趙蕎抿住笑,“其實我是考慮到你總繃著臉,我倆也沒法子太親密,先前那麼說就是為避免旁人起疑。若你介意這個,我下次可以換種說法。”
在市井打滾討生活的人見慣世情百態,眼睛可利著呢。
方才她就是因為心裡有數,賀淵看她的神情絕沒有那種“同舟共濟的恩愛夫妻”該有的溫軟。
若不那麼對船家老大講就沒法自圓其說,有些事就不能如她所願了。
她對旁人可懶得解釋這麼多。
賀淵承情地稍緩神色,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又認真問:“換什麼說法?”
“就說,你家道中落後為生計所迫,半推半就被我強納進門。簡而言之就是一對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為生計所迫勉強綁在一起的夫妻,”趙蕎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嗯,這樣也是講得通的。”
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為生計所迫勉強綁在一起的夫妻?賀淵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刺耳。莫名不吉利。
“那還是‘作天作地矯情小郎君’吧,”賀淵神情一本正經,語氣公事公辦,“你剛說的這種太複雜了,我怕我適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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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就又回了春風酒肆的二樓雅間。
等菜上齊,又謹慎確認隔牆無耳後,阮結香便將韓靈先前的那串“為什麼”稟給了趙蕎,讓她定奪韓靈是否可以知曉。
趙蕎想了想,還是答了:“‘希夷神巫門’之前活躍在慶州、淮南、遂州等地,年前被端的那個堂口正好在淮南州府,目前那幾個地方風聲緊,官府查得嚴,他們的人必須避開那一帶。我讓結香尋‘合適’的船,就是讓她專找‘從前跑這一帶,今年卻突然轉往別地’的船。這種情況就有很大可能與‘希夷神巫門’有關聯。”
“方才那船家老大自己不說了麼?他家前兩年就跑這一帶,今年卻突然轉去人生地不熟的原州。他走貨比別家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