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資稍貴,上船的客相對大船那頭也稍體面些。
趙蕎眉眼微彎,回眸嗔了身後的賀淵一記,小聲對船家老大道:“讓您見笑。他就是個破講究,家道中落都兩三代人了,還抱著祖傳的那點矜貴闊氣。我就貪他長相英俊、會點拳腳體格不差,這才將他收進家門。要不這會兒還不知在哪裡喝風呢。想想當初家裡長者說,找人過日子不能貪看色相,這話可真對。你瞧我這,三天兩頭就冷著個臉同我鬧氣,我還只能供著慣著,慘。”
賀淵站在她身後約莫三四步遠的位置,以他的耳力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雖理智上明知她是信口雌黃瞎胡扯,可心裡卻有種十分微妙的感覺。
彷彿自己真是個家道中落的矯情小郎君,被她收進家門後仗著色相出眾得她寵愛,於是就作天作地……
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胡說八道。賀淵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這小流氓說話有毒,真容易讓人身臨其境,嘖。
船家老大一臉“我懂我懂”的壞笑:“大家出門討生活,相逢算緣分。我瞧您是痛快性情,權當順水人情交個朋友。你們仨上‘頭船’,我照大船的價錢給你們算,不多收!”
*****
就這麼與船家老大說定,阮結香和祁威帶著說書班子十餘人坐大船,趙蕎、賀淵及韓靈坐“頭船”。
提前付了一半船資,一行人就在碼頭上閒逛著又往春風酒肆去,準備吃完午飯就登船走人。
先前隱約聽到趙蕎與船家老大的部分對話,這下韓靈肚子裡憋的疑問就更多了。
他倒沒再去趙蕎麵前自討沒趣,只是落在她與賀淵後頭,小聲向阮結香發問。
“為什麼船家老大熱情相邀,我們三個就得上‘頭船’?為什麼同說書班子分上兩條船,不會出岔子吧?為什麼要從原州繞一截?為什麼這家的就是‘合適的’?!”
其實此行韓靈只需負責賀淵的記憶恢復問題,並不需再關心旁的。可他是個好學上進的性子,實在做不到不好奇。
阮結香快被他這一串“為什麼”逼瘋了。
她警惕地看看周圍,咬牙壓低聲音,“大當家本就打算上‘頭船’!不然你以為她閒得慌跟人套近乎?就方才那會兒功夫,她已套出好幾個訊息了!具體的等會兒你自己問她,我不知能不能告訴你。”
她故意引船老大相邀?方才套了人家訊息?不是全程都在漫無邊際磕閒牙嗎?
韓靈有些發愣,看著前頭那個沒心沒肺遛著賀淵逛小攤的趙蕎。
*****
趙蕎站在一個賣香包的小攤前停下,扭頭看了看賀淵空無一物的腰間。
京中高門子弟出遠門時,家人會給掛個貴重佩飾,叫做“出門彩”,寓意“墜住一路好運道,逢凶化吉、平安抵達目的地”。
尋常百姓買不起什麼貴重佩飾,就用便宜許多的香囊代替。
因此次出門需要隱藏身份,賀淵特地穿了較素簡的月白布衫,腰間自然什麼都沒有。
趙蕎伸手拿了一枚象牙白的香囊,在賀淵腰間比劃著看顏色襯不襯,又轉頭問攤主:“這香囊裡用的什麼花啊?”
“您好眼力,配的野山蘭,香氣雅緻,與您家這位可配得剛好。”
“臉紅什麼?”趙蕎抬眼就見賀淵又紅了臉,笑笑,“那我們就買這個。”
賀淵從她手裡接過那枚香囊,只是垂眸抿唇,稍稍舉到面前聞了聞。淡淡的香氣裡竟有點古怪甜味?
不知是個什麼野山蘭,這麼奇妙。
攤主一面收錢,一面又道:“您要不也來個?”
“多謝啦,我有。”趙蕎指了指自己腰間。
“我這兒有海棠花的,許多姑娘、夫人們都喜歡呢。”
趙蕎笑笑:“巧了,我這香囊也是海棠的。”
自從前幾日在饌玉樓看到趙蕎拿著海棠,又送了歲行舟幾朵玉蘭,最近賀淵都不大聽得這兩種花。
這一提“海棠花”,他面色立刻不自知地由紅轉青,又覺手中香囊的漸漸散出酸澀後調來。
回春風酒肆的途中,賀淵忍不住道:“海棠花做香囊又不香。”
是那天歲行舟送的那束吧?他都看見了,不是什麼金貴名品,有必要這麼珍而重之麼。呿。
趙蕎笑瞥他一眼:“總這麼陰陽怪氣說話,是很想被休出家門麼?”
區區趙門賀郎,呵。
第30章
韓靈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