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鐵英微笑著,走到長條會議桌上方的單座前站定了,望向那個副局長:“單副局長,給我介紹一下吧。”
那副局長原來姓單,這時賠著笑:“局長,也不知道為什麼,方副局長還沒到,我派人去催一下?”
徐鐵英:“方副局長另有任務,不等他了。”
那單副局長臉上閃過一絲醋意:“局長已經見過方副局長了?”
徐鐵英一直微笑的臉不笑了:“他是第一副局長,接我的就是他。有問題嗎?”
單副局長這才一愣,立刻答道:“當然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徐鐵英乾脆坐下了,不再看單福明和站成兩排的那些下屬,眼睛望著桌面:“各人自我介紹吧。”
按著座位的順序,那些主任科長隊長開始大聲自報家門了。
會議半小時就散了,徐鐵英不會在人事上還沒有摸清底細之前說更多的話,只是叫他們按原來的部署去執行任務,然後便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局長室就在局長會議室的隔壁裡間,裡間又有兩間,外間是局長辦公室,裡間是局長起居室。
外間的局長辦公室有六十多平方米,進門對面便是秘書的桌子,見局長必先透過那孫秘書,然後才能繞過一道隔扇屏風,屏風裡邊才是徐鐵英辦公的地方。
只有那單副局長還沒有走,這時坐在局長辦公室的屏風外一張椅子上,面對他的是坐在秘書桌前的孫秘書。
能聽見裡邊水響。開始水聲很小,局長大概是在小便;後來水聲漸大,這一定是在洗澡了。單副局長耐性本就極好,眼下又正好趁這個機會跟孫秘書套近乎,便無話找話:“聽口音孫秘書也是江蘇人吧?”
孫秘書:“對不起,我是浙江吳興人。”
“失敬,失敬。”那單副局長站起來,“孫秘書原來和立夫先生、果夫先生是同鄉。我說怎麼會帶有江蘇口音,吳興緊挨著江蘇,隔一個太湖而已。人傑地靈啊!”
那孫秘書只得陪著站起來:“單副局長好學問。”
那單副局長:“見笑了。在中央黨部工作的才真有學問,沒有學問也進不了全國黨員通訊局,就像咱們徐局長。陳部長寫了那麼多書,多大學問的人啊,偏挑了徐局長做全國黨員聯絡處的主任,這可不是有一般學問的人可以勝任的。徐局長又這麼看重孫秘書,孫秘書如果不見外,往後我還要多多向你請教。”
“單副局長言重了。”孫秘書總是沒有表情,“剛才局長說了,他太累,洗完澡還得看材料。單副局長還有別的事嗎?”
這就是逐客了。那單副局長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有一個極重要的人,現在就想見局長。當然見不見還得局長自己願意。請孫秘書請示一下局長。”
孫秘書看著他:“什麼極重要的人?”
單副局長:“馬漢山。”
孫秘書不但總是沒有表情,而且有時還讓人感到什麼事也不知道:“請問馬漢山是什麼人?”
單副局長便費琢磨了,跟著徐局長和五人調查小組來北平查案的秘書怎會不知道馬漢山是什麼人?想了想就當他不知道,答道:“本職是北平市民政局局長,4月成立了北平民食調配委員會又兼了副主任。這個人可對局長了解北平的情況大有幫助。”
孫秘書沉默了,聽見裡面的水聲沒了,又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從衛生間走到了起居室,估計徐鐵英的澡洗完了。
孫秘書還是沒有表態,只望著那單副局長。
單副局長有些急了:“願不願意見,還得拜託孫秘書去請示一下。”
孫秘書估計徐鐵英換好了衣服,這才答道:“我去問一聲吧。”便向屏風裡面走去。
那單副局長看樣子有踱步的習慣,屏風外面積也不大,他也左兩步右兩步踱了起來。
好在孫秘書去得不久就出來了。
“如何?”單副局長立刻問道。
孫秘書:“局長說,如果是交代民食調配委員會的案子,他可以見一下。”
那單副局長立刻答道:“當然是要彙報案子情況的。”
孫秘書:“那就煩請單副局長領他來吧。”
“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字,謝謝了。”那單副局長語無倫次地立刻走了出去。
一直沒有表情的那個孫秘書僵僵地笑了。
——“謝謝了”明明是三個字,那單副局長怎麼說是兩個字?這個北平官場真是好費思量。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