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剎,她一把扯了紅蓋頭,經粉黛雕飾後的精緻面容令楊川一陣窒息,她卻已凌然抄起劍架上的劍來。
奚月沉了沉息便要往外殺去,被楊川伸手擋住。
他淡笑了一聲,拿起托盤中盛著合巹酒的半個葫蘆,飲了一口,又交給她。
她的滿目冷然倏然釋開,笑睇了他兩眼,接過來喝了,繼而又將另一半也這樣交換著一併共飲。
饌食是真來不及吃了。
“這筆賬早晚跟門達算個清楚。”奚月扭了下脖子,旋身踹門。
夜色之下,殺聲四起,血肉橫飛。有錦衣衛被一掌生生拍死,屍體當空划過去,繡春刀脫手,正好被楊川躍身接下。
奚月一手持劍,一手揚起摘了厚重的鳳冠,不多看一眼便扔到一旁。
然後她又褪了大衫、甩了霞帔,綴著珍珠的鞠衣和褙子也被丟下,身上只餘一身黃襖紅裙。大帶被她攥在手裡,一股冷厲的殺氣呼之欲出。
幾丈之外的錦衣衛逐漸開始抽神回頭,依稀辯出這氣勢似曾相識,可又難以從夜色下看出來者是誰。
彈指之間,那身影迅速逼近,駭人的寒氣裡慘叫驟起。紅羅製成的大帶勒斷喉嚨,鮮血噴薄而出,濺在色澤溫婉的鵝黃襖子上。
餘人滿目驚悚地退了半步,有曾見過她真容的人吞了口口水:“奚、奚大人……”
奚月抬眸,側頰濺上的幾點血腥令她的眸光森寒可怖,輕飄的語氣也令人生寒:“我這大婚的好日子,誰帶你們來的?”
“張張張……張儀,張大人。”那錦衣衛哆嗦著答話,同時下意識地掃了眼正廳。
察覺到他的視線,楊川即刻躍身衝去。奚月隨之跟上,一眾被她甩在身後的錦衣衛登時鬆勁兒,皆感逃過一劫。
張儀此番帶來的人不少,足足兩個千戶所,但這滿座豪傑竟沒有直接與他殺成一片,倒令他有些意外。
——外面拼殺的,不過是極少數人,多是正好喝醉離開的弟子,碰上官兵不經思索地就動了手,他就留了一個百戶所在外頭。
而正廳裡,在短暫的騷亂之後就安寂了下來。張儀命人將內外都團團圍住,也差了人出去將雁山派餘下各處都看了起來。走入正廳,才知原是有兩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坐鎮。
這個陣仗正中他的下懷,他樂得這樣耗上一耗:“在下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張儀,敢問二位如何稱呼?”
話剛出口,身後震起一喝:“張儀!”
張儀倏然一顫,闔目深吸,又抬眸緩緩地轉過身。
他雖早已從廳中裝飾看出這是有喜事,見穿著婚服的竟是奚月楊川時,還是怔了一怔。
然後他拱了拱手:“恭賀二位新婚之喜。”
“免了吧。”奚月輕笑著拔劍,“我們速戰速決,別耽誤這滿屋賓朋宴飲。”
第63章 被迫成婚(六)
一時之間兩方刀劍齊出; 屋中氣氛頓時一緊。
楊川攥了攥奚月的手腕; 向張儀道:“我們的功夫你見識過一些,今天又滿座盡是江湖朋友。你贏不了; 何苦讓錦衣衛的各位弟兄白白送命?”
張儀神色淡淡:“但你們,應該也不願讓江湖朋友白白送命吧。”
楊川不覺一凜。
他原是想將張儀勸走; 可現下看來; 張儀也想反勸他們讓旁人離開; 束手就擒?
誠然,楊川也實不願這些蕭山派的師弟、雁山派的朋友為他二人白白喪命; 可他們若束手就擒; 京中奸佞由誰來除?
卻聽張儀又道:“不妨我們各退一步。”
楊川上前了半步; 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奚月:“如何各退一步?”
“你們那邊,讓旁人都出去,你們兩個留下。”張儀的口吻從容不迫; “我這邊……未曾與奚越奚風楊川曾培共過事的,都出去。”
奚月驟顯怒色:“你……”軍令不可違,張儀這話一出,近七成的人馬便已都開始往外退了; 她直氣得打顫; 長劍指著張儀怒喝; “你當都是熟人我就下不了手麼?如今是你們殺上門來,這兄弟情分是你們棄之不要!人我殺便殺了; 你可不要後悔!”
這話說得道理不錯; 氣勢上卻已外強中乾。
奚月自己在錦衣衛待過那麼久;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底下的弟兄不過都是奉命辦事,許多事於他們而言也都違心的很。穿上那身飛魚服、拿上那柄繡春刀,走在街上看似風光,百姓見了他們都哆嗦。可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