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盯著趙有餘。
心裡大概都是:這童生老爺的小雞體格,真能打碎那泥牛嗎?
系過了春繩,便是打牛的正戲了。
趙有餘抿了抿嘴,手裡握著五彩鞭子,走上前去。
他抬頭掃了一眼人群,果然在前頭瞅見了那抹明豔的身影。
她今天穿的嬌俏,剪裁合體的桃紅色夾衣,嫩黃色的裙子,包裹著玲瓏豐滿的身軀,緊實飽滿的胸脯,細窄的腰肢,挺翹渾圓的臀,透著青年婦人的韻味兒,像熟透了的果子散發著甜美。俏麗的顏色,將她的臉襯的更加嬌豔動人。
她和易峋站在一起,易峋不知說了什麼,她笑得歡暢不已,似是全沒留意到打春這邊的動靜。
趙有餘臉色微沉,深吸了口氣,大喝一聲,揚手一鞭。
鞭子落在泥牛身上,那牛紋絲不動,別說碎了,連道縫隙都沒出來。
圍觀的村人,頓時都靜了下來。一鞭子打碎泥牛的,那得是天生神力,下河村從來也少有這樣的人。但一鞭子下去,連條縫都沒的,卻也從沒有過。
一時裡,誰也沒說什麼。
趙桐生的老臉頓時沉了下來,說道:“有餘,再打!”
趙有餘把嘴唇咬得青白,又瞧了一眼秦春嬌。
她倒是不再和易峋說話,望了過來,明亮的眼眸裡,有些疑惑。
他揚起手,又是一鞭,那泥牛卻依舊紋絲不動。
趙有餘慌了,連連三五鞭子下去,只聽空中咻咻的鞭子響聲,泥牛被抽的泥點子飛起,就是不見碎裂的跡象。
這一下,人群裡炸開了鍋。
就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冷言冷語起來:“往常再怎麼樣,打到這會兒,牛也早碎了。童生老爺,這是在跟咱們鄉下人開玩笑麼?”
另一個說道:“你懂個球!童生老爺,那當然跟咱們一般的鄉下糙漢不一樣。你看,他必然要施展非同一般的手段,才能顯示他的身份。”
這人的話,也不知道是譏諷趙有餘,還是奉承他的身份。
只是趙有餘又打了幾鞭,並不見什麼非同一般的手段,那泥牛還是好好的。
人群裡的聲音,更不好聽了。
就有那尖刻的人說道:“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童生老爺這一哆嗦不打緊,可把咱們這一村子的好兆頭給哆嗦沒了。”
“人有沒有金剛鑽不要緊,人家有個好爹啊。以往打春,不管是易家老大還是老二,哪個不是三鞭子下去,彩頭就出來了?我說,今年這事還叫易家兄弟來多好,也不至於有這笑話了。”
“你不知道,人家今年把系彩繩這故事給重新搬出來,就是為了給沒過門的兒媳婦露臉!要我說,有那個好臉你再露,沒有,就別拿著村裡的事給自家做門面!”
村子裡許多人,原就對這趙桐生怨言滿腹,得了這機會,更是不肯放過,落井下石,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起來。
秦春嬌在底下看著,心裡也微微有些奇怪。
她雖離村三年,但這打春的規矩也還記得,泥牛向來是里正領著籌錢置辦的。趙桐生既然今年要他兒子幹這差事,必定一早就安排妥當了,又怎會鬧出這樣的笑話來?
她心中迷惑,倒也沒太往心裡去,這趙家的事情,與她也沒什麼相干。
秦春嬌這樣想著,便沒瞧見易峋眼中的那一抹異色。
易峋雙手環胸,靜靜瞧著那頭趙有餘丟醜。五官深刻的臉上,淡漠如水。
易嶟也覺得不對,暗暗嘀咕了一句:“這趙家小子怎麼回事,拼著這個時候出乖露醜。”
趙桐生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忍不住怒斥道:“有餘,咋回事?!”
趙有餘清秀的臉上青紅不定,他手心之中早已汗溼了一片。他向後退了兩步,目光有些驚惶的掃過人群,落在那張豔麗的臉上。
秦春嬌倒彷彿全不在意,扭頭正跟易峋低聲說著什麼。
他心頭忽然躥出一股子無名火來,將手中的鞭子擲在地下,大喊了一聲:“我不幹了!”丟下這句話,竟然掉頭跑了。
趙有餘一頭扎進了人群,大夥猝不及防,誰也沒有攔他,任憑他跑遠了。
趙家的女眷,如呆頭鵝一般的傻在了當場。宋小棉站在原地,使勁兒的咬著嘴,兩眼紅著,想要哭卻又哭不出來。
趙紅姑也在,饒是平常再怎麼潑辣,這會兒也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趙家的人,全看著趙桐生,等著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