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本就要比商青鯉高出半個頭。他說這話的時候,商青鯉仰頭便見到他眸中冷沉如覆萬載寒冰。商青鯉唇邊凝出一抹笑,道:“留下?”
她話音剛落,人已提腳向玉無咎踹去。玉無咎騰空而起,旋身後退,避開了這一腳。
商青鯉猱身而上,揮掌拍出。玉無咎雙掌平推,硬接下了商青鯉一掌,屈指彈出一道勁風直逼商青鯉胸口。商青鯉人在空中,扭身避開,不退反進,飛踹向玉無咎。
玉無咎身體向後一仰,抬手握住商青鯉的腳踝,指尖金色光芒一閃已沒入商青鯉小腿不見。
疼痛猝不及防從腿上傳來,商青鯉身形一滯,人便從空中向地上墜去。玉無咎躍身將她攬入懷中,道:“得罪了。”
“金針封穴。”三陰交上像是有一群螞蟻在啃噬,牽扯出密密麻麻的疼。商青鯉有些不適地蹙了下眉,道:“千鐘樓,厲無咎。”
在玉無咎說出“無咎”二字時,商青鯉就覺這名字似曾耳聞,卻並未細想。此時三陰交被封,金針跗骨,她突然想到曾無意中聽人提及過千鐘樓主,姓厲,名無咎。
“不錯。”玉無咎把商青鯉重新抱到軟榻上,道:“我不能放你走,又實在不想殺人滅口,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他伸手封住商青鯉周身大穴,道:“明天見。”
而後轉身出了書房。
那盞燈在玉無咎離開之後不久便熄滅了。
商青鯉躺在榻上,入眼是一室墨色,只隱約可以看見桌椅案几的輪廓。她暗自凝了內力,想要衝破穴位,卻發現丹田內空空如也,內力被玉無咎強行封進了經脈之中,無法凝于丹田。
她眸色一沉,眉眼間懊惱之色一閃而過。無意去想玉無咎既然是個男子,又怎麼會做了這麼多年的公主。也無意去想玉無咎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心中只惦記著眼下的情形,她該如何脫身。
第二日碧空如洗,流光爍金。
幾個丫鬟伺候著商青鯉洗漱之後,便攙扶著她去了花園。
玉無咎在花園中擺了棋盤,邀她下棋。
商青鯉沒有拒絕,在他對面盤腿坐了,手指拈起一枚棋子,先行落子。
羊脂玉打磨而成的棋子觸手溫潤,棋局初現端倪時,勝負已難分。
玉無咎垂眼細細看了幾眼棋局,不由抬眼向商青鯉看去。今日丫鬟給她穿了身鵝黃色的絹紗長裙,裙子上用紅線繡了一樹紅梅,鵝黃的顏色襯著她姣好的面目,眼角眉梢間少了分張揚,多了分溫婉。她向來只隨意用髮帶束住的一頭青絲被丫鬟用纘絲珍珠發環分束兩邊,從肩頭垂下。
“你的棋下得不錯。”玉無咎緩緩道。
“過獎。”商青鯉直視著他,不冷不熱道。
昨夜裡房內光線太暗,玉無咎的容貌籠在暗沉的光暈中她並未細看。今日裡他依舊一身白衣,清貴出塵。他身後是一樹海棠,深紅色的海棠花綻放在枝頭,豔麗不可方物。早前在逍遙王府第一次見到九公主玉折薇時,商青鯉就覺玉折薇五官雖然皆是絕色,卻不曾豔到極致給人咄咄逼人之感。而今他褪去了女子的偽裝,五官雖未發生什麼變化,周身氣質卻已判若兩人,凜然若一柄將要出鞘的寶劍。
商青鯉想到當日在王府後花園中見到過玉無咎在涼亭匾額上題的“臥瀾亭”三個字,筆鋒凌厲,於每個起承轉合間鋒芒畢露。現下想來,當真是字如其人。
“九爺。”絡青蚨踩著園中小徑步履匆匆而來,目光在棋盤上一掃,頗覺驚訝地看了眼商青鯉,衝她輕輕一點頭,轉頭對玉無咎道:“九爺,宮裡來訊息了,今次鬥茶大會如期舉行,各地的茶商都陸續帶著茶葉來長安了。”
“茶商?”玉無咎不解道。
往年鬥茶大會雖是盛事,卻只邀百官及其家眷進宮參加,說是鬥茶大會,更像是一場宮宴。至多是些好茶又會些點茶之技的文人雅客們使出渾身解數點幾盞水丹青來討皇帝開心罷了,從來就沒茶商什麼事。
“聽說…是江道長的意思。”絡青蚨低聲道:“江道長說既然是鬥茶大會,只看茶百戲未免太無趣,便提議皇上下令讓各地茶商來鬥一鬥茶,看到底什麼茶最好。”
“……”正伸手撥弄著棋盤上棋子的手有瞬間停頓,商青鯉垂著的眸子裡掠過一道亮色。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著玉無咎與絡青蚨的談話,心緒早已飛到了江溫酒身上。
若是能見到江溫酒…從玉無咎這裡脫身就不是難事。
“江道長…”玉無咎指尖把玩著一顆棋子,沉思道:“不該是易凡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