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麼?”勝施愕道。
小旦道:“嫁不出去,我也學小姐一樣被人梳攏。或者……”
聽到她要學自己,勝施傷感萬千。但聽她似有後話,偏是停頓不說,催道:“或者什麼呀?”
小旦這會狡黠地笑笑,道:“或者我就跟著小姐,小姐去那,我也去那。反正小姐看中的郎君,決計差不了得。”
勝施輕點臻首,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心想,那有我選郎君的份,晚上只是任人選而已。萬一……想到,倘是一耄耄老者選中自己,俟那時,卻該怎生是好?與此同時,莫名的感到一陣駭怕。渾身如玉的肌膚宛似起了無數雞皮疙瘩。一個勁地暗道,自己不會這樣倒黴的。對,決計不會這樣倒黴的。如是安慰了自己數遍。心旌漸趨平穩。但思起,晚上即將和一位從未共過話,談過心的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且把自己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身悉數付於,便覺心兒惶惶,忐忑不定。
喚了小旦幫她取過琵琶,然後命她出去,跟著一人繼續獨坐窗邊。懷裡抱著冰冷的物事,腦海裡不自禁地憶起那張俊美無儔的容顏。劍眉星目,志氣英爽,談吐不凡,溫文爾雅。如此軒昂男子,世間無雙。
自己儘管自負絕色,但在他面前依舊有自慚形穢的感覺。特別是那個月朗星稀的明空之夜,他與一位仙子似的美女眸眸凝望,柔情繾綣。在那時,自己便如傾身冷雨,渾身冰透。他的目光裡完全沒有自己,即便自己的妙心凡諦可以迷得住天下任何男子,但在那天神般的男人面前,竟無半點效用。
她知道,自己與他的身份地位,委實差距太遠。一個是九霄之上,入閣登壇;自己卻似路邊芬芳,儘管搖曳生香,也僅限踏歌而過,縱然徘徊依戀,終究枉然。
念及此,眸光盈盈,淚水瀲灩,手彈琵琶低首吟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寸寸斷……”聞音思懷,更是傷心悵然。
外人看來,一位絕美女子日日周旋於華堂綺筵與燈紅酒綠之中,受到萬千達官要人的追捧,著該覺得榮光已極。但是誰又知道她內心深處的落寞與悽苦,與現實生活卻有著霄壤之別。繁華喧囂的背後隱藏著感情世界的一片空白。無論是作為青倌人的紅妓還是大周的密諜探子,既為女兒身,又何嘗沒夢想過她的情、她的愛?
她甚至幻想過自己擁有一個牽腸掛心的情郎,只因戰亂而天各一方;情郎出征未歸,自己則獨守空閨等待著他的驀然歸來。然而,她也知道,事實上的身世飄零,迎張送魏,讓自己不能象一個尋常女子一樣守著一個體已知心的丈夫,甚至連做一個等待離夫歸來的怨婦資格也沒有;於是,她只能用自己的無瑕情思和優美詩句,編織一個個悽美酸楚的情夢來麻醉自己。
她曾把自己想作孤高的青竹,與先秦狂賢一起酩酊大醉;也曾化作滔滔湘江水,與娥皇、女英同發悲呼;既然現實中的萬丈紅塵留不住一顆千瘡百孔的高傲心靈,惟以一腔幽怨寄託於蒼茫的遠古。可惜,她畢竟有血有肉,更有著細膩情感,儘管深切渴望真正屬於自己的一份真愛。
不過,內心深處卻知道,麻醉皆是假,醒來一場空。
想到自己也曾是官宦之後,若非父親朝中失勢,最終鬱郁而死,現在又何嘗不能承歡膝下?更可惡的是族中叔父見自家孤兒寡母,竟趁機奪取田產,把自己與母親一併趕出家園。母親既疼夫逝,又憐惜女兒從此無依無靠,流離途中也是一病不起。臨逝前,喚自己到京城尋找父親昔年好友。孰料,那好友表面收養自己,背底裡竟是看中自己姿色。為保清白,深夜逃出,最後恰被大周的密諜機構收留。
又想起,自己在密諜機構總部學習的時候,為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軀,不知與多少起色心的猙獰頭目爭鬥過?有時甚而以死相抗。最終,由於自己的優異表現,再者任務是到萬花摟當青倌人,於是終於守住了自己的清白。不想,以往自己誓死抗爭的寶貴,如今卻要一手毀去。
想到這裡,不覺涕零淚下,盡溼羅裳。
要說她為何會答允老鴇,被人梳攏,說來著實無奈。要知,當日她離開長安走得匆忙,許多貴重財物根本不能一併帶走,只是帶了些金銀細軟之物。回到汴梁後,原以為密諜機構會收留自己等人,至不濟也須打賞些東西。殊不知,當他們一行人到了總部後,竟發現已然人去樓空。
至那會,他們明白了,自己一行人其實已經被大周官方拋棄了。所以,他們也就再未去找過任何一個衙門,當晚便宿在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