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來二去,多得又是這般人物的捧場,尋歡閣想要不紅都為極難。尤其更是聲名外傳,遐邇神州。
二來麼,風流留香之人無不曉得,東尋歡,西萬花。萬花樓的姑娘國色天香,風情萬種;尋歡閣雖然整體實力不錯,但論特別拔尖者,譬如像勝施這般豔冠群芳者,卻無一個。然而由於王家的財力,是以它的硬體設施,無疑是天下第一,即便萬花樓也難比之一二。因此這尋歡閣同時也以氣派大而聞名。
緊鄰尋歡閣後的是一座橢圓形寶頂的建築,之間有一條石徑相連,周圍繁花似錦,桂柑飄香;偶爾有兩三座重簷構頂的亭臺點綴其中,再伴以江南太湖巨石,經匠人錯落有致的精心搭配,更添無限清幽,顯得分外雅緻。
這會兒,一位素面朝天的女子正悒悒地倚在尋歡閣的一戶窗邊,望著那條通往閣後建築的曲幽小徑,呆呆出神。她穿一件雪白大袖的羅裳,薄薄的料子掩飾不住勻婷的骨肉;胸間粉紅抹胸,浮凸沿上坦露一片冰肌,比之羅裳尚要白上三分。陽光徐徐,透過窗格照進,仿似為她的衣裳染上一片朝霞。
素手皓腕輕巧優嫻地搭在腿上,仔細看,竟有晶瑩水珠滴在其上。原來此女雖在俯視綠洲,遙望曲水,卻自感懷神傷,潸潸淚下。而且,她非是別人,正是如今尋歡閣的頭牌——勝施姑娘。
過不半晌,屋內房門輕啟,入來一位侍女,手上託著一盤精美的糕點,行至勝施身旁道:“小姐,吃一點吧,自辰時起,你還未進過半點食物。”
勝施沒回頭,悠悠地道:“我吃不進,也不想吃。”
侍女嘆了一氣,順著勝施的目光望去,見著那橢圓寶頂的建築。不禁再次唏噓。她知道,今晚小姐的梳攏就將在那間廳裡。聞說,凡是尋歡閣排名頭三甲的青倌人,一旦要被人梳攏,便是在那間名喚雲雨臺的廳裡。
她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姐明明立了大功勞,為國家無私奉獻了那麼多年,為何功成之後,竟遭這般冷落?無功無勳那也罷了,眼下為了大夥的生計,小姐居然要拋棄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軀。要知道,小姐在敵國尚能保璧完身,如今回到故國,卻要賣身求活?這是什麼世道?蒼天啊!小姐太可憐了。想到這裡,這位自小便跟著勝施的侍女,再也忍不住心酸,珠淚漣漣,哇哇大哭。
勝施迴轉臻首,看著她道:“小旦,誰欺負你了?”
小旦哭得更是大聲。尋思著,小姐自己都要掉進火坑了,可見到自己哭,卻仍在關心有沒人欺負自己。這樣好的小姐,上那去找?
勝施站起身,拉過她,道:“好了,不哭……”撫慰半晌,忽道:“你看,我吃你的糕點就是。別哭了,乖……”拈起一塊平日最喜歡吃的蜜糖糕放入嘴裡,竟是味同嚼蠟。
與此同時,她越是遷就,小旦便越是念及她得好,嗚嗚咽咽,啼哭不止。說道:“小姐,小旦不要你被人梳攏。也不想你被不喜歡的男人欺負。”
聽到這裡,勝施終於弄明白她委屈的原因,強顏笑道:“誰說我不喜歡?你沒聽嬤嬤說麼?做咱們這一行的,要被人梳攏,惟在十四歲正當其時。而我眼下十八,說來已經遲了。”
小旦道:“可小姐你是不願意的啊!假如你想被人梳攏,那會在長安,不知有多少貴胄公子為你打得頭破血流,何必到現在呢?”
勝施的春蔥玉指,輕刮小旦的鼻子,笑道:“傻瓜,長安的公子們均是大周的敵人,而現在汴梁的公子們卻是咱們的國人,這裡面是有區別的。”
“真的麼?小姐,你沒騙我?”十一歲的小旦尚不懂少女情懷,勝施的悲慟,又怎生領略得到。何況,勝施也不想讓她憂懷,直以笑顏答道:“當然,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旦歪著脖子想想,道:“真的哎,小姐確實沒騙過我。”
勝施笑道:“那不就是了?姐姐不會騙你的,你放心罷。”
“嗯!”小旦用力地點點頭。
勝施又道:“金大哥他們回來了沒有?”
“唉……”小旦嘆氣道:“金大哥他們在汴梁找事做,那次不是被人轟將出來。這次多半還是一樣。”
勝施道:“不要胡說。記住,待會看見金大哥他們,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要鼓勵他們……”沒等她說完,小旦介面道:“我知道,男人麼都是需要面子的,特別是在我們女人面前。是麼?小姐。”她這話分明是學著勝施的口吻。
勝施一愣,不禁被她逗笑,假嗔道:“小滑頭,學嘴學舌,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小旦道:“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