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曖先前其實已有了幾分預料,此刻聽到“狄施主”三個字,只暗自顰了顰眉,卻也不如何驚訝,回想當初相遇時,他那毫無顧忌的目光,近來所發生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只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大膽狂悖之徒居然枉顧崇佛之心,明明知道她身在這裡,遑夜之間卻還要硬闖進來,當真是無禮之極。
翠兒卻已有些慌了神,瑟瑟地拉著她的衣袖,顫聲道:“公主,這……這定是那浮浪之人吧?半夜三更的,他怎麼敢……”
高曖豎指在唇,示意她莫要出聲,便聽那院門後有人冷笑道:“禁地?如此說來,這院中該當無人才對了?那小師傅每次早午晚三次出入,從不間斷,如今夜已深了卻還守在這裡,又是所謂何事啊?”
這語聲澄淨清亮,又帶著幾分不拘的豪邁,竟如融雪穿冰一般,有種說不出的力道,令人聞之心顫不已,正是半月前所見那姓狄的男子。
此刻,他似是故意提高了聲音,那話便如在耳畔響起,聽得格外清晰。
而小沙彌的聲音卻一下子含混了起來,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些什麼。
跟著便聽那姓狄的男子又道:“小師傅不必在隱瞞了,我早知這院中住著人,而且還是位新近才來的年輕女施主,貴寺向來聲名遠播,為世人敬仰,沒想到卻做下這等藏汙納垢的勾當,可也算作奇聞一件。”
這話一出口,小沙彌那邊便突然寂靜無聲了,像是被他說得語塞,無言以對。
高曖略一沉吟,便回到床榻邊,抓起衣裙望身上套。
“公主這是做什麼?莫非想去見那人?不可,萬萬不可!”翠兒見狀,趕忙出言阻攔。
“不去見又能如何?難道等著他上來找麼?”
“可是……公主何等身份,怎能輕易見人?再說這大晚上的,又沒有旁人在,萬一……”
高曖卻不再答話,比著手勢叫她也去外間穿衣。
翠兒無奈,只得應了。
兩人匆匆穿好衣服,便急忙推門下了樓。
快步徑至院門前,裡面的聲音便愈加顯得真切。
只聽那小沙彌還在苦口相勸,堅持不肯放他們進去,但語聲中已帶了些哭腔,顯然也快抵受不住了。
那姓狄的男子卻仍步步緊逼,沒有絲毫罷休的意思。
“本人今夜定要進去瞧個究竟,小師傅若再加阻攔,我便去請方丈大師來此,且看貴寺數百年清譽是否毀於一旦。”
高曖聞言,再也忍耐不住,忍氣一咬唇,便近前抬手在院門上拍擊了兩下,口中叫道:“小師父莫要為難了,請開啟門來吧。”
語聲落後,裡面登時靜了下來,但卻也不見鏈鎖聲響。
她嘆了口氣,又加力拍了拍門:“小師父莫怕,是我叫開的,與你無干,只管照做便是了。”
裡面又靜默了片刻,便聽“嘩嘩”的鎖鏈窸窣聲響起,須臾間,那門終於緩緩被推開。
內中那小沙彌提著鑰匙,惶然站在那裡,側後則是那昂然而立的高大身影。
此時廊間點著小燈,昏黃的微光映襯下,那張英拔傲然的面孔愈發顯得刀裁分明,此刻正自笑著。
高曖扭過頭不去瞧,對那小沙彌溫言道:“今夜不須守了,小師父且回去歇息吧。”
那小沙彌兀自燻著眼睛,面紅耳赤,有些訥然的向她和那姓狄的男子各行了一禮,便低頭去了。
“翠兒,不如你也先回上樓去。”她輕聲又朝身後吩咐道。
翠兒吃了一驚,差點沒當場叫出聲來,眼望著對面那人,附耳連連搖頭道:“那怎麼成?奴婢可走不得,若留公主一人在這裡,萬一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你莫怕,如今雖說已是晚間,我卻不信有人敢在寺中胡作非為。”
高曖說話時,眼瞥著對面,故意將聲音提高,讓那姓狄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其實自家心中也不免有些惴惴。
這人連眼下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能有什麼顧忌?
他今晚前來,無非就是打定主意要見自己,定然不喜有外人在旁,從那臉上的笑意之中一望便知。
當下又勸了兩句,翠兒這才一步三回頭,提心吊膽的去了。
四下裡重歸寂靜。
高曖登時便覺心慌起來,先前一時衝動生出的膽氣頃刻間都消散了。
暗自吁了口氣,壯著膽子正要開言,卻見那姓狄的男子突然向前兩步,從廊間跨入院中。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