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下都是鐵板一塊,合起夥來只將她一個人矇在鼓裡。
心中不樂,索性也不再多問,坐在那裡由著翠兒帶她們灑掃整理,又換了寢食用具,不多時這陳舊的屋子便煥然一新。
她素來不喜人多,又覺眼下的光景與這偏僻院落格格不入,便沒讓那些宮人留下侍候,一些個用不著的東西也都打發她們帶走了,仍只和翠兒留在這裡。
這院中閣樓比相像中更加單調,那小沙彌分早午晚三次送來飲食湯水,又匆匆離去,院門落鎖之聲後,一切又歸為沉寂。
高曖心中鬱郁,念著他,夜難成眠,食不甘味,縱有人在身邊陪著說話,卻也排遣不得,每日裡只能靠誦經消磨時間,如此只過了三四日,便見消瘦了。
翠兒雖然盡心服侍,卻也無法開解,只能暗自著急,沒個主意。
又過了兩日,高曖掐著算著,也不知徐少卿如今身在哪裡,是否又遇上了什麼艱險的事,愈發的心煩意亂起來,連經文也讀不下去了。
開窗望著牆外那聳立的殿宇樓閣,已全無虔誠崇敬之感,只覺被壓得透不過氣來,暗自皺了皺眉,便叫上翠兒又到院中閒步,指望能稍稍舒緩一些。
這幾日,天氣終於漸有涼意,連枝頭的葉子也開始轉黃了,清風從院內拂過,頗有幾分蕭索寂寥。
她立在樹下,面色木然,也不知在望些什麼。
回想在弘慈庵時,每日裡懵懵懂懂,全不知快樂為何物,倒也不如何痛苦。後來回到宮中,不知不覺間被他撩動了心絃,才知道人世間還能有這般的牽掛,縱然經歷過重重艱險,甚至差點送了性命,也覺心中安樂,無憂無懼。
可像現今這般,重又過上平平無奇的日子,才知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這短短半月的時光,她竟覺自己有些捱不過去。
又是一陣涼風吹來,透過衫裙襲上身子。
高曖不由的打了個寒噤,翠兒在一旁見了,趕忙將罩衣給她批在身上。
她拉著衣襟聳了聳,瞥眼間就看側旁的高牆外忽然飄入一隻白影,在半空中打了兩個旋,竟不偏不倚的朝自己飛來,徑直落入懷中。
幾乎與此同時,悠婉的簫聲在牆外響起,但聽曲調清越,古樸雅緻,恬淡清絕,卻又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公主……”
翠兒剛一開口,便被高曖搖頭攔住了。
她雖然不懂音律,卻也聽得出那簫音中的暗含之意,秀眉不禁蹙了起來。
拈起那隻落在懷中的紙鶴,拆開來一瞧,見那上面仍舊寫了八個字,卻換成了“既已相逢,緣何不見?”字跡與上次一般無二。
翠兒湊到近旁低聲道:“公主,莫非是哪裡來的登徒浪子,偶然瞧見你在這兒?這……該不會是寺裡哪個賊和尚吧?”
“不可胡說。”
高曖輕叱了一聲,隨即哂笑道:“莫要管他,咱們回房去。”
言罷,隨手將那紙鶴往腳下一丟,扭頭便走。
那牆外的簫聲卻依然嗚嗚咽咽,百轉千回,毫無阻隔的飄入耳中。
她垂著頭,加快步子,上樓回了房間,心頭更加煩亂。
此後,高曖再沒下過樓,每日裡即便再憋悶,也只守在房中誦經。
原以為不再出現,那牆外之人也便不再糾纏,卻萬萬不料,自那日開始,每日清早,牆外便會盤旋飛入紙鶴,忽悠悠的落在院中。
起初是一兩隻,其後與日俱增,竟是十幾只,幾十只,漫天飛舞……
短短七八日工夫,不大的院落內便落得到處都是,鋪了白茫茫的一層。
而那簫聲也總是伴之而起,清婉之音總要響上小半個時辰,才似帶著些悵悵的散去。
高曖雖有些厭煩,卻也沒如何在意,只作不聞不見。
堪堪數著日子,明日便是半月之期,入夜後,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一時因要見他而羞喜萬分,一時卻又擔心他失約不來。
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卻聽樓下忽然隱隱傳來吵鬧聲。
她不禁一怔,這院中向來清靜得緊,怎的這般晚了,竟會有人吵鬧?
翠兒這時卻也聽到聲音醒了,從外間點了燈燭過來,高曖也趿著鞋子披衣下榻,兩人湊到窗前,那紛亂之聲便瞬間又真切了幾分。
只聽那小沙彌的聲音模模糊糊,似是叫著:“狄施主,此院乃是禁地,師父吩咐過……外人不可入內……”
第71章 永遇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