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這個決定,他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懊悔,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充實,他感覺到的是一種不曾改變的平和,好像一切都本該如此。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他該做的。
他低頭看向手裡那捲花名冊,翻到“何”開頭的那一頁。
書卷一頁一頁翻過去,最後停在了何愈的名字上。
這一頁總共記了三個人,一個何守恆,何愈的父親;一個何愈本人,最後一個就是有愧。何愈的姓氏冠在這個不吉利甚至難聽的名字前,竟然變得溫暖起來。
他突然覺得有些遺憾,人總是遺憾的,沒有人能永遠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而他的遺憾是,如果他能早一點,再早一點,在她還梳著姑娘頭的時候遇見,那該多好。
一名守衛上前通報,他手握拳,眼睛亮閃閃的,充滿了期待,“韓大人,現在抓著了兩個姓何的,一個今年七十,一個今年十七,請您看看。”
聽了守衛的話,韓悅回過神來,這可憐的守衛還不知道他已經將重金懸賞的人給放走了,還愚昧地做著白日夢。
他嘲笑地搖了搖頭,但這份嘲笑,似乎也是給自己的。
***
馬車在崎嶇地山路上飛馳著,圓木輪胎飛速旋轉,揚起地上細小的碎石。
車身跟著顛簸著,車裡的人被晃得顛來倒去。
本來就狹小的空間已經讓人難以忍受,現在這麼一顛簸,更是無法忍受。
最先受不了的是柳嬌嬌,她正是孕期的頭月,妊娠反映最強烈的時候,被這麼一折騰,頓時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有愧給柳嬌嬌遞上手絹,柳嬌嬌這個樣子有愧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用語言安慰:“嬌嬌姐,你再忍忍吧,再望前面走一會兒我們就安全了。”
柳嬌嬌接過手絹,把嘴捂著,說不出話來,只能虛弱地點了點頭,然後合上眼睛,兩條細眉縮成一團。
柳嬌嬌這幅難受的樣子,卻讓柳大娘高興壞了。
她面上還是一副關心自個媳婦模樣,皺著眉用小方巾給柳嬌嬌擦汗,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她心想著,這神婆不愧是神婆,要了大價錢的算出來的東西就是準。
現在柳嬌嬌這麼大的反映,肯定是因為肚子裡那小娃兒在鬧海呢,這是柳家的種兒,勁兒大。
擦完汗,柳大娘將方巾收好,然後將手放在柳嬌嬌的肚子上,說:“女人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些苦只能忍著,再過個幾天就會好的。”
柳嬌嬌又吐了一次,她本來胃口差,吃的就少,這次已經是第四次反胃,胃裡的那點東西老早就吐完了,倒了現在乾嘔出來的都是苦水。
有愧看了看天色,天已經暗了下來,天一黑路更難走,車裡的兩個老人雖然現在還沒說什麼,但肯定已經熬不下去了。
她心裡急,撩開車簾,對白梁問道:“我們還要走多久?”
白梁指著不遠處一件從層層樹梢中冒出來的房頂,答道:“就快到了,再往前面走一點點,就是我們的地盤。今晚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
有愧順著白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件裝潢簡陋,供往來遊人洗整休息的驛站。
☆、第44章 借宿(下)
林間藏著的驛站簡譜,只是簡單的一間兩層樓高民房,青黑瓦頂。
房前空院子裡支一草棚;養著兩匹馬,馬有些年紀;本該健壯有力的腿上松著一層皮。
一張桌子跟這兩匹馬排在一起,桌上放著幾隻瓷碗;大口,盛著從水井裡壓上來的水。
這麼一碗水要一文錢,過往的旅人渴了;就在這桌子上放一枚銅板,然後喝上一碗,再繼續趕路。
現在天色已晚,驛站外面已經沒有旅人;只遠遠瞧見屋子裡頭亮著一點火光。
白梁從馬車上躍下,進入驛站。
跟驛站掌櫃的吩咐起來;要四間客房。
年輕的女眷住上一間,兩個長輩一人一間;最後他們幾個大男人就擠另一間。
掌櫃的利索地安排了下去;做好賬;又取了鑰匙,然後讓小夥計幫著把人和馬安頓起來。
兩匹馬被牽進馬廄裡,車上的貨物沒有卸完,大件的物品就先放在了馬廄裡,稍微重要值錢的就帶回屋裡。
白梁又招呼掌櫃的給他們上一桌飯菜。
這年月也沒什麼可吃的,最後只要到了一碟燻魚,半截燻肉,和一些野菜饅頭。
人剛安頓下來,就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