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我兒子那兒去,在離開哈爾濱的頭天晚上一想到馬上就要和你見面,激動得不行,就寫了這首詞。唉,總也忘不了那段舊情,也算是有感而發吧。”
鐵戈也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本子,裡面是他被捕的那天晚上她送給他的那張照片。雖然已經發黃了,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珍藏著這張照片,珍藏著那些美好的記憶和那份令人楸心的思念。
何田田仔細端詳著照片,哽咽著說:“那時我們真年輕啊!”說著眼圈又紅了。
鐵戈撫摸著她的手安慰道:“田田,宋代人王庭珪說過:‘老人舊日曾年少,年少還須老。’歲月流逝是個規律,誰能抗拒得了?順其自然吧。唉,如果人生能像寫在黑板上的字可以擦掉重寫那該多好啊。”
何田田望著河邊那幾棵殘存的柳樹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問道:“鐵戈,如果老天爺讓你再活一回,你打算怎麼過?”
鐵戈反問道:“你打算怎麼過?”
何田田斬釘截鐵地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女人。記得七二年秋天廠裡的桃花又開了,你說這叫小陽春,只開花但不會結果。現在不正是我們的小陽春嗎?哪怕不結果我也要開一次花。”
鐵戈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嘆道:“當年封老大說過,人這一生從生下來到火葬場每十年算一站路的話,咱們已經渾渾噩噩地走了五站半路。田田,我們已經沒有如果,把握住今生殘存的時光吧。”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睛裡充滿了柔情。
良久,何田田輕輕說了一句:“鐵戈,咱們到大壩上去走走吧,我想看看白菂河水庫的水。”
出了餐館何田田急不可耐地快步向大壩上走去。
鐵戈叫道:“田田慢點,不是三十幾年前的人了,逞啥能?”
何田田莞爾一笑停下來,倆人手牽著手順著河邊的小路相依相偎慢慢走上大壩。
罡風勁吹,衰草連天。
何田田的長髮隨風飄動,她拿出一根髮帶,把頭髮很隨意地紮成馬尾巴的樣式。
時至初冬白菂河的水位下降得很厲害,盛夏時水中那座小小的孤島已經和山體相連,變成了一個半島。鐵戈記得七十年代時他好象有多得發洩不完的精力,常常帶著何田田攀登月山。在山頂上耳畔天風浩蕩,眼底片片帆影,胸中壯志滿懷。自從離開了這裡,白菂河依然是他倆心中那份依依不捨的眷戀,連做夢都能聽到那微微細浪輕拍岩石有如戀人般脈脈含情的細語呢喃,而今卻只剩下滿目衰草,一派可怕的寂寥荒寒。
何田田緩緩地走過大壩,順著小路來到小島。
她指著一塊黑色的巨石問道:“鐵戈,還記得這塊石頭嗎?”
“記得。當年我們游泳遊累了總是在這裡休息,對著大山唱歌。”
“記得唱的什麼歌嗎?”她溫柔地問道。
“《深深的海洋》,你還逼著我發誓。”
“還記得你發的誓嗎?”何田田直視著鐵戈。
“此生只戀初戀人!”鐵戈迎著她的目光說。
他倆又坐在這塊黑黝黝的巨石上,他摟著她,她順從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幽幽地說:“我們的初吻也是從這裡開始的。”
她輕聲地唱道:“啊別了歡樂,啊別了青春,不忠實的少年拋棄了我,叫我多麼傷心……”
鐵戈沒吭聲,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低下頭來不斷地用自己的臉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以此表達內心深深的愧疚。還能說什麼呢?此時此刻一切語言都顯得多餘。
良久何田田突然說道:“鐵戈,我想到車間去看看。”
“唉!田田,這個廠被私人買下了,再也不是想進就能進去的地方。我們到月山上去吧,那裡可以看到整個廠子和宿舍區。”
倆人爬到月山頂上,這裡能看到廠區全貌。
西北風順著山勢橫掃過來,顯得更加強勁。
廠區裡看不見一個人影,遠遠能夠看到枯草黃葉被陣陣旋風高高捲起,隨即又狠狠摔下。
鐵戈指著廠區說:“當年我們在這裡搞基建時你正在學校讀書,等你進廠時基建已近尾聲。你看那片楠竹林,那是我和徐懷青、範火木、暴林、楊樂五個人從水庫管理局的山上挖來然後移栽到這裡。當時我沒有錢,每天只能喝八兩稀飯。從廠里拉著板車到管理處的竹林,挖好後從山上扛到公路上,再用板車拉回廠裡,一個來回就有五里多路,還要栽好,澆水。我就這樣幹了一個多月,人瘦得脫了形。就是那樣艱苦我都覺得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