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才的板眼,人渣有人渣的無恥。那裡是一個大染缸,要想不被染黑除了自己的本質以外還要有極強的定力。”
“啥叫定力?”何田田對此絕對不懂,因為她沒有經歷過。
“所謂定力就是剋制力,也就是道德底線,而道德底線就是做人的良知。在監獄裡什麼都一樣,吃苦受罪熬刑期全都一樣,只有一樣不同,那就是有沒有做人的良知。如果沒有剋制力你就會成為包打聽那樣的告密者專門害人,向幹部告密,甚至幫幹部打犯人,那就是人渣。一個人什麼都能出賣,包括自己身上的器官,但絕不能出賣自己的良知。我交往的人全都在有意識地堅守著做人的道德底線,這是在監獄裡結交人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則。其次就是你所交往的人必須有點特長,他們要麼思想深刻,要麼見多識廣,要麼才華出眾,最低的要求就是他必須是人而不是披著人皮的人渣。”
“你還恨那些整過你的人嗎?”
鐵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怎麼說呢?王為仁毀了我的青春、前程和愛情,要說不恨那是假的,但時間能消磨一切。風暴已經過去,一切都歸於平靜。如果沒有這種體制僅僅一個微不足道的王為仁又能有多大作為呢?他手下的那些爪牙當年整人打人那樣兇殘,如今又得到了什麼?那幫人不過是一群跟著一隻大狗狂吠的小狗,一夥披著人皮直立行走的狗,確實,這些人渣想起來就叫人噁心,你比如說沈少卿,陳達給我講了一件事,足可以證明他的卑鄙無恥。九零年省水利廳派了一個人來當廠長,就是原來廠裡的黃工程師。他來了以後對廠裡的人事做了大調整,陳達被任命為分管經營的副廠長。這一下陳達拿出了看家本事在外面簽訂了上千萬的合同,廠裡的效益打著滾往上翻,工人普調一級工資,黃工心裡高興得什麼似的。九一年春節時一些中層幹部到他家拜年,大概有上十個人,其中就有陳達和沈少卿,黃工請大家喝酒。酒酣耳熱之際沈少卿舉杯敬黃工的酒,他說:‘黃廠長,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一條狗,你叫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我聽了以後不禁捧腹大笑。沈少卿那時已經取代了李澤輝當上了保衛科科長,已經成為統治階級裡的一員。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好端端的人他不做寧可做狗,這畜生下賤到了何種地步?跪拜權力是中華文化的劣根。王為仁當年重用的就是這種有奶便是孃的東西,你說我對這種下賤坯子還恨得起來嗎?現在沒有恨了,只有鄙視,極度的鄙視。這種賤貨不值得我恨,我費那些精神幹啥?我有時間還不如上網看書,和紅州的朋友們瀟灑一下,還不如想想你,想想咱們過去的經歷。”
何田田忽然想起什麼,她開啟隨身的坤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鐵戈。鐵戈翻開一看裡面是六張一塊錢的人民幣,但已經停止流通了,他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是啥意思。
“這是六九年封大哥帶咱們打起坡掙的那六塊錢,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把它放在筆記本里,我常常懷念那段美好的時光,懷念紅州的朋友們。”
鐵戈問道:“是呀,那時候還沒有參加工作,不需要為生存著急,只要有書看什麼問題都不去想,真是無憂無慮啊。這筆記本是寫日記的吧?裡面都寫些啥?我看看行不?”
“要看你就看吧,記的都是流水賬。”
這是何田田二零零九年的日記,鐵戈一頁頁地翻看著,忽然發現一首《沁園春》的詞:
沁園春
怕上層樓,獨自憑欄,雁影蕭疏。正胡天霜降,深秋遠塞;邊風陣陣,匝地寒流。悵望江南,青絲憔悴,欲寄相思總難酬。枉凝恨,嘆滄桑滿眼,海誓輕丟。
相期攜手白頭,盼來這千年不遇秋!看大江南北,群雄並起;長城內外,烽火諸侯。龜蛇鎖江,鵲橋路斷,宮柳春盡陌上頭。君休問,縱柔情萬種,分付東流。
他邊看邊讚歎道:“我最欣賞‘相期攜手白頭,盼來這千年不遇秋,’這一句寫得最好!文化大革命真的是千年不遇秋哇。這‘宮柳春盡’是啥意思?”
何田田幽幽地說道:“這是以唐婉自比,陸游那首《釵頭鳳》裡不是說‘滿城春色宮牆柳’嗎?我是嫁了人的人,早已成了宮牆之柳。春盡是說我早已青春不再了,縱有海誓山盟也是枉然,所以上闋有‘枉凝恨,嘆滿眼滄桑,海誓輕丟,’一是痛恨文革那個時代,它把我們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都給毀了。一是說我老了,往事不堪回首。最後是自責,也只剩下自責了。”
“田田,這說的啥話?應該自責的是我,是我有愧於你。這首詞是啥時寫的?”
“一個多月前我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