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只是宣戰而已,並沒有說真要開戰。世人都說,那個風華將軍是將星臨世,有萬軍不擋之謀勇。之前,砂城一戰,連管於智都敗下陣來,誰人還敢擢她纓鋒?而且,畢方城裡的那些老臣已經開始懷疑父王是‘成佛’了,還是被推下須彌峰了。畢方城已經夠亂了,小王不能在這種時候真與崇華帝開戰。”
端木尋雲淡風輕地道:“你真有趣。世上哪有宣戰了,卻不開戰的道理?畢方城的亂局,如果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本公主自會出兵替你平定。你必須拿下西州,讓玉京紫宸殿上的那個人坐立難安,明白了嗎?”
南因·鐵穆爾皺眉,“長公主,以皓國的實力,完全可以向崇華帝宣戰,你為什麼來到朔方國拉小王蹚這渾水?”
端木尋輕笑,“你這話更有趣了。當初,是誰和父親的妻子私通,害怕東窗事發,求我替他設計除掉自己的父親?又是誰苦苦哀求我以龍首門的殺手替他肅清逆臣,登上王位?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慾念,我只是助你達成慾念。如今,你心願達成,倒成了我拉你蹚渾水?”
南因·鐵穆爾面色微變,目中露出癲狂之色,“小王沒有料到一切會演變成如今這樣的亂局。從岡仁波齊山回畢方城後,小王和安提娜沒有一日安寧,每夜總是見他從須彌峰下爬上來,渾身鮮血淋漓,向我們索命……”
端木尋挑眉,望著南因·鐵穆爾,“你後悔了?遲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有退路了。”
南因·鐵穆爾喃喃道:“不,小王不悔。他不死,小王今日就不能與安提娜雙宿雙飛,也得不到朔方國。”
端木尋嫵媚一笑,伸手虛撫南因·鐵穆爾的臉,“不悔就好。反正,我們的約定,你還要繼續履行,別想過河拆橋,也別想耍花樣。我能讓你登上王位,也能讓你摔下來,明白了嗎?”
南因·鐵穆爾別過了臉,明顯不忿,卻也不敢反駁。
端木尋又笑了,“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讓你永遠做朔方王,安享榮華美人。好了,城主為你夜宴接風,你離席太久,未免拂了他的面子。你先回宴會去吧。”
南因·鐵穆爾沉默地離去。他的背影,佝僂得如同耄耋老者。
月色悽迷,睡蓮潔白。端木尋站在蓮池邊,龍斷雪站在她身側。
端木尋吩咐龍斷雪,“他不是一個安分的人,讓龍首門的人時刻注意著他。”
“是。”龍斷雪垂首道,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道:“長公主,如果畢方城裡的內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您真會出兵助他平亂嗎?”
“為什麼不?”端木尋道:“有年華在,他很難攻下西州,更別說揮師玉京。我不能白幫他一場,總要收取一些酬勞。得不到玉京,拿下畢方城也不錯。”
龍斷雪一驚,“莫非,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朔方?”
威烈王阿穆隆 ·鐵穆爾驍勇善戰,是端木尋問鼎天下的絆腳石,她很難在戰場上除掉他,所以才從他的兒子處下手?!她的心思,實在莫測。
自從第一眼見到從天極門歸來的端木尋,龍斷雪就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美麗高傲的女子,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相思苦海。 他以手中的兵權幫她發動兵變,勤王、逼宮、肅異己,直到現在,她已然以長公主的身份監國,登上女王寶座指日可待。
與端木尋相處愈久,他發現自己愛她愈深,幾乎像是著了魔一般,毫無道理可循。她的美麗高貴,雍容嫻雅,聰慧果斷使他著迷,她的反覆無常,冷酷殘忍,荒淫奢靡也讓他如痴如狂,情不能自已。他知道,在這亂世之中,野心勃勃如她,只會青眼於對其霸業有助者。所以,他以麾下鐵騎為她攻城掠地,憑著赤膽忠心成為她最倚重的人之一。
他一直全心地卑微地愛著她,可是她卻只當他是一件玩物,和金谷宮中的男寵與美姬別無二致。或許,他唯一與那些憑藉色相取悅於她的美人不同的地方,是他擁有替她逐鹿天下的能力。也許,這八年來,她未曾厭棄他,就是因為他的能力。可是,有朝一日,他對她不再有利用價值,她會不會將他棄如敝履?
她的心思,從來莫測。可是,悲哀的是,他連這顆莫測的心也愛。
龍斷雪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對他的許諾是真的嗎?如果奪得了朔方,他不再有利用價值,你會不會殺了他?”
端木尋笑了,“雪,對於弒父奪權的人,不必心懷仁慈。”
龍斷雪心中一片寒涼。他正要說話,突然聽見無花果樹的陰影中傳來一聲極力壓抑的呼吸,雖然微不可聞,卻還是逃不過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