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完了親手替他泡了碧螺春送過來,擱在桌面上,還向他莞爾一笑,“月總,請喝茶。”
月慕白遲疑了一下,“蘭溪,你這是?”蘭溪便笑了,“難道月總想看見我橫眉冷對?”
“當然不是。只是……”月慕白長眉攢緊。
蘭溪一笑轉身,“那我先去工作了。稍後將今天的工作日程發到您的OA裡來。”
她是恨極了他,她是真的想對他橫眉冷對。可是她今早忽然決定不這樣做了。因為在鏡子裡,是她自己第一個看見了自己的神情。如果對人橫眉冷對,那麼第一個看見的不是那個人,而是自己。時間久了就連自己都會厭煩自己了吧?所以她不要。
她要含笑面對這嚴酷的現實,她要含笑看待公司的劇變,她更要含笑——等著總裁回來。
就像月中天老爺子所說,為什麼只想著要“守”?如果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失去的還能奪回來,改變了的還能再改回來。只想著防守便會束縛了自己的手腳,讓自己閉目塞聽。所以她要首先改變自己。
丁雨面色凝重叫蘭溪進辦公室去,指著日程皺眉說,“蘭溪,可能要跟瑞典那邊聯絡,推遲總裁原定的訪問計劃。”
“為什麼?”蘭溪淡然一笑。
“為什麼?”丁雨驚愕地盯了蘭溪一眼,“蘭溪你怎麼了?現在公司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總裁什麼時候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如果到了日期還不能回來,那可怎麼辦?”
蘭溪卻搖頭,“在商言商,最重言而有信。再說總裁之前已經將訪問瑞典的日期向後推延過一次了。如果這次再推延,恐怕會讓布洛林先生心中生了嫌隙。”
“況且,”蘭溪輕靈一笑,“如果再推遲,布洛林先生難免會追問是何原因。難道我們真的要讓布洛林先生知道,是總裁出了這樣的事情,從而影響到總裁個人的聲譽,以及我們月集團的商譽麼?”
丁雨也被問得一愣,“蘭溪,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如約前往啊。”蘭溪淡然而笑,“只不過換個人就是了。如今既然總裁不方便出行,那麼最有資格代表總裁前往的人,自然就是月總。”
丁雨皺眉,“我並非沒有這樣想過。可是私下裡問過月總,月總說現在公司內部事情這樣多,並不適宜他此時遠行。”
“那我去吧。”
房間裡很靜很靜,靜得都能聽得見丁雨呼吸的驟然一急。丁雨向前挪了半幅身子,“蘭溪你說什麼?”
蘭溪依舊恬靜地笑,“主任,我說我去。從前總裁與瑞典方面的聯絡,所有的過程和細節我都有跟進,所以這件事情可以說,除了總裁之外我是最瞭解內情的。所以我去的話最合適。”
蘭溪緩緩抬眸,平視丁雨的眼睛,“主任我直到今天都記得,當年入職的第一天,聽您做入職培訓的時候說,總助是不同於總秘的。總助的職責是要想在總裁之先,做到總裁之先;總裁暫時做不到的事情,要由我們來做。主任,現在正是這樣的時候,不是麼?”
“誠如主任您所說,總助是不同於總秘的。如果只是總秘來代替總裁出訪,行政級別上的確有所不合適;但是總助卻是可以的。從英文的用詞上,總助甚至可以理解和領會成‘助理總裁’的,相信這個善意的小小改變,不會讓布洛林先生反感。”
蘭溪輕輕地吸了口氣,偏了一下頭望窗外的雲淡風輕,“縱然總裁暫時不在公司,公司內部的事物依舊要正常地運轉,不能因為總裁的暫時不在而停擺,甚至混亂。主任我相信您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就讓我去吧。誰來做事誰來負責,如果我做不好,回來之後您向我問責就是。”
饒是一向冷靜強勢的丁雨,這一刻竟然也被蘭溪的平靜給震懾住,一時之間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蘭溪便笑著起身,“主任既然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那我先出去籌備了。”
。
當著丁雨的面說出的那些話很輕巧,可是蘭溪回到家之後卻一頭扎到電腦裡去。將所有的檔案都存入電腦,她一頁一頁開始重新做功課。
從前看月明樓處理與布洛林先生家庭的交往時,是那麼輕鬆簡單;可是到了她獨自來面對,卻發現原來這樣不容易。
最累最困難的時候,蘭溪放縱自己在電腦前閉上眼睛,然後去想他的音容笑貌。
想起他無論面對什麼,都依舊吊兒郎當的笑容;想起他越是面臨壓力,就越是桀驁不馴的目光……
蘭溪伸出指尖,無聲擦掉沿著鼻樑兩側滑落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