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午時,仙華門城闕下相見。
字寫的飄逸且有風骨,應該是那個人。那個常來和她說話的男子。
樂歌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將信箋撕了,如平常一般勞作。
三日過去了,樂歌想那人一定會再來。只是未料第二日亥時未至,他已立在墨鼓下等她。白衣和積雪融在了一處,像是翩翩畫中人。
“你失約了。”他開口。
“我從不曾與你有約。”
“你難道不想出宮看看?”他問得很是認真。
“不想。”樂歌冷下臉來。
“那,可惜了西牌樓大獅子巷那老宅子的好景緻。”他篤定樂歌一定會抬頭說話,唇角笑意漸深。
樂歌果然抬頭,神色一片悽然,手微微顫抖。大獅子巷的老宅分明說的就是她樂氏老宅。邢家收並之後,她已不再去想。他究竟是誰?能知她的心思?
“若是姑娘無意,在下告辭。”他如此篤定,像是籌謀了許久。
“我去!”縱然樂歌滿腹狐疑,縱然眼前可能是個陷阱,會讓她萬劫不復,可重返樂氏老宅的心願,於她來說誘惑更大。也許今生她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她絕不能錯過。
“姑娘不怕內廷規矩,宮婢……出宮者死?”他挑眉問道。
“我怕。可既然公子敢留書,自然會安排妥當,我無須擔心。”
“好,有膽識!那明日老時辰,老地方,在下等著姑娘。”他深深看她,也不多言,告辭便走。
夜裡,樂歌輾轉難眠,想著這件奇事。想著樂家老宅,盛衰榮枯、歷經百年,有生之年,她居然還有幸見得著。
次日,正午時分,樂歌著宮婢服飾,一路挨著宮牆謹慎前行。宮牆有四門,東、西司馬門,仙華、玄武門。四門的值兵屬御林軍,分子、午、卯三時輪流值守,是舊朝的老例,新朝依舊不變。
仙華門在宮牆的最西面,緊挨著古容山、玉帶湖。雪已消停,日光俯照城闕,映得守兵冑甲鋥亮。
樂歌不是沒想過。或許她還未來得及走近仙華門,就會立刻遭人鎖拿,以宮婢私逃罪論,被亂棍打死。只是衛氏、尚隱和邢家若真要她死,她可能早就已經隨著族人去了。敵強她弱,又何必大費周章?
想不通那人的意圖,樂歌惴惴不安。
闕下,果然有家僕模樣的人上前招呼,將樂歌引到挨宮牆邊停著的馬車上。字姓燈懸的端正,紋絲不動,大大的一個“韋”字。
樂歌心中暗忖:韋為四族大姓,是英宗朝端賢太后的孃家,難道那人是韋家人 ?http://87book。com
樂歌還在遲疑,那男子已掀了簾子,伸出來的手修長乾淨。樂歌也不扭捏,借力而上。
車上裝飾素簡,並無奢貴之氣,一如那男子身上的青衣,不是錦綢亦非絲帛,而是那種民間染的粗布,繡樣古樸。
那男子並不看樂歌,只是專注於小案上的書冊,氣氛沉默得讓人憋悶。樂歌率先打破僵局提醒他一句:“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回來。”月初時分,掌事內人循例查殿,樂歌想他熟知宮禮,應該明白。
“好。”那男子抬頭應了樂歌一句,目光柔和,還順手遞給她一個暖手,紫銅鎏金,揣著極暖。
車行得並不快,那男子偶爾會抬頭打量樂歌,她也並不迴避。
樂歌暗想:王樂韋白,齊朝四大士族,邑地分別為太原、雍州、建州、潁州等地,歷經百年經營,高庶族一等。四姓之間互有通婚聯姻,她曾有姑母為韋氏,也有樂家女嫁韋家子侄。只是往來交情僅此而已,並不深厚,不像王樂兩族,榮辱相關。
現下王樂兩家已是雲煙過眼,韋氏、白氏依舊地位尊貴。若這人是韋家人,能自由出入內廷,且冒險讓自己出宮,倒是有這份能耐的。
這位韋家公子,如此煞費苦心地接近自己,有何目的?
那男子像是猜透了樂歌的心思,掀簾微笑,也不看她。
樂歌有點討厭他的笑容,明朗隨淡,發自內心。若今日他二人易地而處,她不信他還能笑得出來。
樂歌不想與那男子繼續比拼沉著與定力,只能側頭望向車外。仙華門漸遠,城闕的影子綿延退後,彷彿是海市蜃樓般的虛景。
車軲轆有規律的轉動。一炷香光景,車已入市集。最平凡不過的市井熱鬧,看得樂歌眼中一熱。商人重利,卻有一股子不怕辛勞的熱忱,這是往日她不會關注的民生。收入銀錢的歡喜,取得貨物的滿足,平等交易,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