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不好……”
他面色一滯,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我的唇:“別亂說,會好的!”
我抬著頭,盯牢了他的眼睛,似乎這樣能得到什麼保證:“當真?”
“草原的兒子,不會這麼脆弱的。”他以左手拇指拭我眼淚:“情況不太好,但朕說不會有事,就是不會有事,知道嗎?”
風起臨薊道
珠嵐的頭只是外傷,第二天就又滿地亂跑了。可白倫顯然是受寒了,兩天過去,仍然絲毫不見起色。
我不敢閤眼,坐在他身邊,他臉頰紅熱,昏昏沉沉,時不時醒來,眼睛都是迷茫的。
我常常覺得心碎,甚至絕望……當他安靜地睡著時,我深怕他就這麼睡去再不醒來。可是,我又不忍心打擾他短暫的睡眠——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醒來,驚慌地握住我的手指,那麼用力,像是將生的希望統統寄予在我那一根細細的指頭上……
我不知自己後悔了多少次。為什麼要讓他去帳外跪著,那麼冷的春季日暮,他那麼小,怎麼受得住?
羽瞻亦時刻陪護在我們身邊,他知道我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這一切。
他並未再責備我,可我寧可他罵我,打我也好,他如此靜默的陪伴只是讓我內心不安罷了……
三天後的夜裡,我垂著頭,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卻感到他的呼吸打在了我頸後,突然醒來,撞上他的目光,那裡面的悲憫和痛苦恰如我心中所有的一樣深。
“大汗……”我啞聲喚他。
他輕輕點點頭:“別吵醒孩子。”
我將目光移到沉睡的白倫臉頰上——若不是我這樣挑剔嚴厲,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心頭一痛,眼淚就快流了下來。
他不說話,只伸展雙臂,似是要給我提供一個可以倚靠的胸膛。
我深吸一口氣,撲進他懷中,他隨即收住臂膀,摟著我。
“為什麼這樣?”我幾乎要失控了,強壓音量,聲便梗在喉嚨中,膨脹出痛感:“為什麼……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不會的。”他細聲安慰:“上天不會這樣對待我們。”
“我恨不得將額勒雅挫骨揚灰!”我抬起眼,不用看他眼中的倒影也能猜出我的面龐是怎樣被痛恨扭曲:“如果不是她,用自己殘缺的身體祭祀神明,神明就不會遷怒於我們,孩子就不會有事!白倫那麼安靜,怎麼會突然推珠嵐一把?我平時也不容易激動,為什麼那天就會大發雷霆趕他出去……”
他亦把頭揚起,我疑他會落淚,可終究不見。他的喉結滾動,許久,才強行把我的頭按在他胸膛上:“孩子不會有事。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啊!所以阿鳶,你必須當上女皇!”
“這有什麼關係?”我悲憤欲絕:“人間的君王,如何處罰已經離開人世的魂靈?上窮碧落下黃泉,怎麼能找到她,怎麼能讓她萬劫不復?!”
“就算找不到她,我們還可以找到安向禮……這債總得有人還!”他的聲音狠厲如刀,字字見血:“我要殺了安向禮,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在大延,在郜林還是在白戎,都要找到他,讓他生不如死!”
我埋首於他懷中,咬緊了牙,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我無法對傷害我親人的人寬宥。如果說之前害死我母后的算是右相,害死父皇終究是冬珉的野心,但若是我的白倫,我心愛的兒子有個萬一,我一定會將安向禮挫骨揚灰。
不管從前有過什麼,至此一筆勾銷。我對他再無半分歉意。
“不管孩子有沒有事,安向禮都必須死!除了他,還有……靜司城的官員百姓。”羽瞻的胸膛溫暖寬厚,聲音卻冷如寒冰:“當年你抱著孩子昏倒在我懷裡的時候,我就發過誓,有一天要毀滅靜司城,用這座城的光榮和鮮血為我的兒子舉行殉禮。所有傷害我的妻子和孩子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付出千百倍沉重可怕的代價!”
我的淚水奔湧而出。相比羽瞻的憤怒兇暴的誓言,我此時只望上天不要奪走我的白倫。難道我犧牲了一個孩子還不夠嗎?還要再失去一個孩子才能贖罪嗎?可我到底做錯過什麼呢?
我從無意向主動傷害別人,可別人傷害我我就不該報仇嗎?我害死的人,要麼與我母后的冤死有關,要麼牽涉到我和羽瞻的性命安全,連額勒雅我都給她留了一條生路,為什麼還要報應在我頭上?
卻此時,我耳邊響起了一個細細的聲音:“阿孃……”
我竦然回頭,白倫正努力睜開他的眼睛,望向我。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