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月再也不聽大哥哥的瞎話了,而我卻不為所動,她便又是賭咒又是發誓的,鬧了半晌才讓那被關了半日,剛剛放出來不久的阿嬤帶走。
阿嬤帶著瓊月即將出門的一刻,我輕聲喚住了她:“明日本宮便要走了,你要看顧好小公主。”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才點點頭:“這不消雲上公主吩咐,是奴婢的本分。”
“要看顧好。”我加了重音:“宮中的事情,都不要讓月升公主牽連進去。”
她這才意識到了什麼,鬆了瓊月的手,跪下來連連磕了九個頭,終於走了。
這會是我在延宮呆的最後一個晚上麼?我站在雲上宮的宮院中,看晚霞染滿天邊,宮柳臺花依依動人,竟忍不住想流淚。
我出生在這裡,長大在這裡,我以為這裡是我隨時能躲藏的港灣,卻不料我已經再也不屬於這裡了。
我的家已經在那遙遠的郜林草原,那白色宮帳之城裡。
如果是這樣,那麼,今晚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這件事,誰都不能知道。
當日晚上,我拔下頭上的金釵,隔著厚厚的帷幕,插在了一個小孔中,緩緩撥動釵子,一個僅容一人進入的口子便在我榻邊出現了。
今晚本來是緹金值夜,但我明日要走,便遣她將藥包全部配好,估計她要很晚才能回來了。剛好便於我偷偷拿出白璽來。
然而,當我到了那秘室,才發現找到白璽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無數的盒子箱子裡堆著無數的金銀珠寶,那一塊小小的璽會在什麼地方呢?
耀目的珠光寶氣裡,我正在苦苦尋覓,突然聽到身後有什麼響動。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腳步聲。
我身上帶著護身符,自然不怕鬼,可是,如果那不是鬼,或許會更可怕。
會是誰呢?深更半夜進到這裡來的,定然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那腳步聲不輕不重,甚至聽不出來人是男是女,顯然是故意隱瞞了的。
這地道會不會還有另一個入口?否則,那人是從哪裡進來的?難道是我寢宮的口子?可是,可能發現的人只有緹金,而緹金何須如此隱瞞自己的腳步聲……
似乎那人也停下了腳步。
我感到自己猛烈的心跳,一下一下,甚至能搖撼我的身體。
許久,那邊終於露出一個人影。我瞬間便怔在了原地。
他是怎麼來的?怎麼會是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驚詫,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怎麼,公主殿下,猜不到臣還活著?”
“……當然知道你活著。本宮走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無禮盯視本宮的人,不就是你嗎?”我恨恨道。
“無禮?是,‘微臣’當然無禮……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管什麼禮不禮的?”他輕蔑地一笑,竟然照直朝我走來。
密室雖在地下,但四周牆壁上都嵌滿了夜明珠,微綠的瑩光下,安向禮的臉格外可怖。
“你來幹什麼?”我強自鎮定膽氣,那人是安向禮啊,他不會害我,不會,我在心中默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些。
“你來幹什麼,我便是來幹什麼的。”
“你說本宮來幹什麼?”我不信他已經知道白璽的事情,便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裝傻麼?公主,你就一直相信你在我面前裝傻就能裝好?”他那嘲諷的神情更盛,竟是一副對我滿滿的厭憎:“都這麼久了,你還相信我還是當年的那個蠢貨?相信你,是不是等你再賞我一份皇家御用的毒藥?”
“你……”我退後一步,他已經不是那個安向禮了,他不是和我有幼年情誼的向禮哥哥,而是我的敵人。
“還是,再去遊說你父親把我當安家殘黨斬盡殺絕?”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我自覺什麼都沒有做錯,可是,他這樣質問,我卻只覺對不住他得很。說到底,在我每次“迫不得已”的選擇裡,被犧牲的都是他……
“對不起。”我輕聲道。
“你說什麼?”他笑道:“對不起?我是聽錯了嗎?你還知道對不起?對不起算什麼?你對不起誰?”
“我……我並不是想害你。”我低頭,不敢碰上他的目光,那是仇恨,但似乎還比仇恨更復雜一些。
“不是想害我?你對我家的恩情厚意,幾十口人除了我全部死光,安氏永不能再參加科舉……這些還算怪得到你父親頭上的話,你在天牢裡給我死藥又算是什麼?就算那是你為了我不再受辱,那你昨日去告訴你父親要把我趕盡殺絕,這難道不是想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