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傻帽孩子就不曉得蹲久了腿麻麼?金枝連忙過去將她扛起來放到床上,給她掖好被子,還去搞個了暖抄手塞進被窩裡。
緩了會兒,阿植醒了過來,睜眼瞧瞧床帳上的花紋,瞥了一眼旁邊昏昧的燭臺,半天才聲音微啞地吱了一聲:“水……”
金枝正在一旁數銅板,見她醒了,立即走過去,端了桌上的茶盞,扶她起來餵了一些。
“好點了?”金枝拍拍她的頭。
阿植立時縮排了被窩裡,也不理她,翻了個身朝著牆面,心裡頭空空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她閉了眼繼續睡,興許睡一覺便好了罷。
金枝見她這模樣,便將桌上的銅板串好了收進盒子裡,吹滅了燈臺,悄悄走了出去。
外頭靜靜飄著雪,一絲聲息也沒有。金枝看看天,覺得這場雪不會下很久,嘆了口氣,便折身回自己的屋子了。
阿植這一晚睡得不好,一直困在夢境當中走不出來,她夢到先生站在曹府空空蕩蕩的花架下同她說:“來年我們可以再種新的。”先生的神色淡然而沉著,頗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自從父親過世之後,先生不知擔了多少事。
府裡幾經風雨,終是還有一方天地能夠安穩度日。她亦夢到先生冷冰冰地說“該是曹家的東西,我們要一樣一樣地拿回來”時的樣子,十分隱忍。
阿植半夜驚醒,便再也睡不著,遂裹著棉衣坐在視窗發呆。外頭的雪輕飄飄的,沒有分量一般慢悠悠地落下來。
小雪。
天才微亮,金枝便起來了,行至走廊忽地發現不對勁,阿植住屋的窗子竟是開著的。她匆匆走過去,便看到阿植耷拉著腦袋靠在窗框上睡著了。
豬啊!金枝立刻扭頭走到門口,一腳踹開房門,衝進去就提著她後衣領大喊了一聲:“你要死了啊,腦子被門夾壞了?”
阿植垂著腦袋搖搖晃晃,像根枯槁的稻草。
金枝伸手一摸她額頭,嚇了一跳。這一夜北風,把小板子給吹壞了!金枝趕緊將她拎到床上,拿棉被將她嚴嚴實實裹好,又跑出去挖了一桶雪,放在一旁任由它化著。
阿植臉色有點發青,額頭上卻是滾燙的。
金枝擰乾溼手巾,覆在她額頭上,又拿了生薑水慢慢喂她。她就這麼一直候在阿植身旁,可到了下午,阿植卻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金枝想想,還是得送到城裡給她找個大夫看看。她擱下毛巾,走到後面對屋找家裡的長工,說趕緊安排馬車送阿植回城。
外頭下著雪,路上也不大好走,遂走得很慢。阿植昏昏沉沉地睡著,額頭上依舊是滾燙的,連水也喂不進去。金枝看著外頭越來越暗的天色,不免有些著急。
到了城裡的醫館,天已是黑透了,那大夫也好似急著關門一樣,吩咐藥童抓了幾服藥就趕他們出去了。金枝實在無措,決定將阿植送回曹府,一來她家府裡如今富足些了,且有雁來照看……應當要好一些。
曹府大門緊鎖,敲了半天也無人應。金枝踩著雪跑到西邊的偏門去敲,過了會兒,一隻腦袋探出來:“這麼晚了,有事嗎?”
“你家小姐病了,我給送回來了。”
“小姐病了?”那小廝似乎剛從被窩裡爬起來,身上只隨便裹了件襖子,開了門走出來,頭往東邊探了探。
“你愣什麼愣,趕緊去喊裴雁來。”金枝板著臉喝了一聲,說完便扭頭往馬車那邊去了。她從車廂裡將阿植抱出來,剛走到偏門門口,便看得裴雁來走了出來。
“你家板子病了,藥我抓來了。想著還是送她回府裡來好一些,裴先生你費點心罷,你家板子本來身體就不大好。”金枝抿了抿唇角,示意旁邊的長工將藥包遞給曹府的小廝,兀自抱著阿植走進去了。
雁來搭住她的肩:“我來罷。”
金枝頓了一頓,便看得雁來已從她手上將阿植接過去了。雁來只輕輕同一旁小廝說道:“替姚小姐安排一間住屋,將藥包送到廚房去煎罷,手腳快一些。”接著又緩聲道:“送藥來的時候,順便拿一些桂花糖來。”
外頭的雪越來越大了,時不時飄進廊內落在衣服的褶皺上。金枝站在原地微愣怔,只看得到雁來越走越遠的背影。小板子一定是對雁來上了心,她竟真的上了心。
金枝輕輕嘆了一聲,哈出一口白氣來,旁邊的小廝諂笑道:“姚小姐隨我走罷,客房不遠,就在前頭。”
金枝縮了縮脖子,又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跟著小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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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來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