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兩顆墨黑的眼瞳黑沉無光,不似以前來時,那樣靈動生韻。
烏木蘭雅望了半晌,眼圈兒便紅了。
“我以前雖只是個奴婢,但好歹還能見著自個兒想見的人,能看到頭頂的藍天白雲,能說自己想說的話。可是在這處,哪個人都是冰冰冷冷的,一說話就要跪,連光也見不得。我根本不願做什麼聖子!”阮小么慢慢說著,眼中惶惑不定,“我說這話,姐姐是最清楚不過的,不是麼?”
烏木蘭雅垂頭不語,半晌,才輕聲道:“你既得了尊崇的身份,那麼拿去另一部分,也是應當。”
這是幾天以來,阮小么聽過的最違逆的話,卻意外覺得順耳。
她笑了笑,不再談起此事,見烏木蘭雅神色慼慼,便將她帶到琴案旁,道:“姐姐再給我彈一曲吧!”
琴聲款款,撫琴之人一身白衣,阮小么託著腮慢慢聽著,嘴角噙著笑意,察罕的面容在她腦中揮之不去,笑聲朗朗。
此後,烏木蘭雅每日都會過來一兩個時辰,與她聊天,兩人完完全全顛倒了過來。
阮小么對其他人神色都淡淡的,唯有對她卻全心依賴,偶爾問起她的身世,也未見對方再噤口不言。
烏木蘭雅如今十七歲,已在此處呆了五年,如阮小么一般大小時,在自己的部族中偶然被九羌城主碰見,便帶回了府中,後來副使待了城主之位,城主府也成了副使府,整個府中大換血,只有她的地位巋然不動,留了下來。
古越是副使渾木赤的幕僚,深得他的信賴,渾木赤幾乎事事都必先問過古越,後才動作。而府中眾人誰也不清楚他的身世部族,只知道他地位尊貴,便同樣以“大人”相稱。
第一百六十二章 終於要出去了
至於此時外頭的情況,烏木蘭雅也不大清楚,只說似乎有戰事,自個兒也說不出個大概來。
阮小么每日都會在角落的不顯眼處劃“正”字,一日一道,直到寫滿三個字,日子仍過得一成不變,絲毫沒有北燕軍打過來的跡象。
只一點,古越來得少了些。往日他都是每日要來看好幾次,這兩日來個二三次也就走了,神色一如往常一般陰沉,也看不出什麼。
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只得從烏木蘭雅這處突破,每日只喚她來,聽琴或是下棋,每當她來時,阮小么必會叫些婢女進來,吆五喝六,甚至頤指氣使,明面上是“款待”烏木蘭雅,實則……顯擺。
烏木蘭雅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子,話不多,心中所想卻能從面上看出一二分。時日一長,她口中不說,阮小么也看得出來,她似乎有些不平。
她笑笑,換她自己從高處一落千丈,曾經的玩伴卻一躍上了高枝,還如此張揚行事,不懂低調,肯定恨都要恨死了。
兩人每日裡說的話越來越少,基本都是阮小么說,烏木蘭雅聽,聽完“嗯”上一聲,應付了事,有時甚至連頭也不抬,繼續彈琴去了。
阮小么也不在意,目的達成了就行。
一日,晚膳時分她正對著眾人大發脾氣,只因當中一道烤魚扇鹹了些。
“這種東西也是人吃的麼!你們自己吃吃看!要把我鹹死啊!成日裡被你們關在這種地方也就算了,吃的簡直就是豬食!什麼破聖子,我不當了!”阮小么罵得絞盡腦汁。
採珠等人對她的壞脾氣已是習慣了的,趕緊將佈下的所有菜色都撤回去,連連告罪。
烏木蘭雅在後頭冷眼看著,這種戲碼幾乎每日都要上演一回,這丫頭口口聲聲說不願做聖子,架子擺得倒是比誰都大。
她有時也對著古越發脾氣,亂七八糟的詞彙統統往他身上堆。只是因他來的時辰與烏木蘭雅總是錯開,彼此也都見不著面,烏木蘭雅也不知道。
只是有一回她來時,正撞見了古越垂著腦袋。正被阮小么罵得狗血淋頭。
“你總說我是聖子,沒見過哪個聖子過的這麼憋屈的!”阮小么氣得直往他身上砸東西,“出也出不去,也沒個人來陪我!個個都還跟木頭一樣!你們是要把我往死裡逼嗎!”
古越只低頭道:“聖子恕罪。”
烏木蘭雅往日裡被捧在高處時,雖常對他有些怨懟,卻也沒有如此撒過氣。當然,古越也不會乖乖站在那捱罵。
這個“聖子”比自己有什麼好的?是真是假還不一定,以前的身份比她還低,好歹自己還是個平人,那丫頭還是個賤籍呢!
她心中有些異樣。進去後,對上古越的視線,他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