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又賜了許多東西下來,魏眠曦要進宮領恩拜謝,俞眉遠成天在宅子裡嚷著悶,把他折騰得沒辦法,索性帶她一起進宮。
十五歲的俞眉遠,還沒見過大安朝的皇城。她什麼都新鮮,像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小狗,瞪著清透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驚奇的時候會從馬車車廂的小窗探出手去,指著遠處紅牆琉璃瓦問他,沒什麼儀態,很直接。
魏眠曦把她拉進車裡,把她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安分一點,外頭風冷,手都凍僵了。下了車再好好看。”
“哦哦。”俞眉遠乖乖坐下,一雙眼睛還不住地瞟向窗外。
他想起上一世,她的眼睛便是如此純粹,可他竟未曾好好看過,也不曾給過半點回應。她曾經掏心挖肺地對他好,只因為他是魏眠曦,別無其他。她像一株藤蔓,輕軟纏來,他奮力掙扎以至放火燒燬了這株藤蔓,最後才發現毀掉的,還有他自己。
“一會在宮裡別亂跑,我已經知會過娘娘了,她會帶你到處逛逛。”他叮囑她。
“知道了,宮裡規矩大,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她不以為意。
“麻煩?呵……宮裡沒人敢給我麻煩。”他捏捏她的下巴。
她撇開頭:“你呢?”
“我去見皇上,有些事要商議。等過了午膳我來接你。”他說話間,車馬已停。
下了馬車,魏眠曦去了乾華殿見皇帝,她則被宮女帶去見皇后。
如今大安朝皇后,正是魏枕月。
……
“四姑娘在哥哥府裡住得可還習慣?”魏枕月攜了俞眉遠的手,狀似親熱地在後宮中逛起。
“都習慣,謝娘娘關心。”俞眉遠想將手收回,無奈魏枕月拉得緊。
一段時間不見,魏枕月又比從前瘦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要見她的關係,魏枕月身上套著皇后的常服,雖華美非常卻累贅得很,頭上戴的是赤金三鳳冠,壓著她打了厚厚脂粉的臉龐,精氣神都像跑光了似的沉重。
“哥哥雖要我帶你在宮裡好好逛逛,但後宮太大,一時半會哪逛得完,少不得以後你多多進宮,我再帶你一一逛去。”魏枕月溫和笑笑,目光卻有些古怪。
“勞娘娘費心了。”俞眉遠垂了頭。
“走了半天你也乏了,我們去裡頭歇歇腳。”魏枕月領著她在一處宮殿前駐足。
俞眉遠望去,心臟猛地一收。
昭煜宮。
“昭煜宮……”她跟著魏枕月往裡邁去。
“四姑娘真不記得這裡了?”魏枕月邁進昭煜宮的大門,回頭笑問她。
俞眉遠目光掃過昭煜宮的前庭,依稀間又瞧見霍錚練劍的身影,衣袂飛舞,笑容燦爛。
“娘娘,阿遠從前來過這裡?”她甜笑問道。
魏枕月不答,只領著她繼續往裡頭走。
殿後的白蘭已謝,樹下掛著幔帳的軟榻已落滿枯葉,亭間棋盤滿是塵壇,花凋葉散,滿園蕭瑟,看得俞眉遠臉上的笑幾乎堅持不住。
回憶鋪天蓋地湧來,頃刻間佔滿心肺,叫她連呼吸都覺得疼。
“哥哥說你病了一場,失了憶,我起先還不相信。”魏枕月緩緩行過花園,一步踏入昭煜宮的大殿。
重生一說匪夷所思,魏眠曦只告訴魏枕月她失了憶。
“這是先皇二皇子,晉王霍錚與晉王妃的寢殿。”魏枕月往裡走去。
殿中一切仍與俞眉遠走的那日一般無二,只是到處都落了層灰。饒是如此,魏枕月仍是痴迷地望過這殿上所有一切。
“晉王殿下?我認識嗎?”俞眉遠握緊了拳,又鬆開。從前與霍錚相處的日子歷歷在目,鮮活像發生在昨天,他擁來時的溫暖,唇間溫熱的氣息,還有無時無刻不在的溫柔體貼,通通都藏在這寢殿中。
魏枕月已進到內殿,殿裡塵埃很多,她捂了唇並不回答俞眉遠,只自顧自說著。
“晉王妃重病,晉王為替妻子尋藥去了鳴沙關的地底陵墓。”
“然後呢?”俞眉遠站在銅鏡前,伸指拂過銅鏡上的灰塵,擦出幾道痕跡。
“太子謀逆,晉王與太子同黨,哥哥去了鳴沙關地底陵墓抓他。墓中有一處黑水冥沙,下接煉獄,活人進入便是死路一條。哥哥搶了晉王妃的藥,以藥威脅,逼晉王進了黑水冥沙。晉王愛妻心切,竟不顧一切跳進冥沙中,被拖入無底深淵。”魏枕月轉身望向俞眉遠。
俞眉遠揹著對她站在銅鏡前,五指指尖從鏡上狠狠刮過。
這話像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