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刻意,父兄談話間也會提及一些朝廷裡的事兒。
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崔幼伯又聰慧,還真讓他練就了對時事的敏銳直覺。
蕭公這件事,不是今天才發出來的,之前就有預兆。
而崔幼伯也曾經就此事跟祖父和父親探討過。
祖父最是欣賞蕭公的耿直與灑脫,直說他不愧是蘭陵蕭氏的後人,兩代皇族以及幾百年世家的沉澱,他是真正的貴族。這也是祖父肯願意與蕭家聯姻的原因——崔家可是氏族大家,前幾年撰寫‘氏族志’的時候,若不是聖上以皇權相壓,強行將皇族和後族的姓氏排在第一、第二,那麼他們崔氏將會是天下第一貴姓。
但饒是如此,在世人眼中,他們崔氏仍是士族高門。
更不用說,他們這一支世代為官,子孫繁盛,這樣的門庭,單單一個公主之女還不足以吸引祖父和姑祖母。
就像那些下人們私底下談論的那般,以崔家的出身和門第,娶公主都使得。可大唐的公主……不止崔家,就是一些新貴也不樂意娶回來。
再說了,他們崔家又不是那些落魄世家,家產凋落,生計無落,只能靠‘賣婚’度日。
娶蕭南,只為了她姓‘蕭’,只為了她幾代皇族的高貴血統,與縣主什麼的絕無干系!
至於蕭南阿翁這次的‘通敵’禍事,祖父也有結論——蕭公忠義,簡在帝心,三落四起,有驚無險。
崔幼伯深以為然。
蕭公不比別的氏族,他雖歷經兩朝,但對今朝今上絕對的忠心,當初今上潛邸的時候,受到太上的猜忌,還是蕭公出面為今上直言。
再加上,蕭公的身份超然,撇開他與兩朝皇族的姻親關係,就是當朝的許多勳貴世家,也皆與蕭家有親,太上更是親切的喚他為‘蕭郎’,其親近程度不言而喻。
這樣的人,又豈是一個捕風捉影的罪名所能打到的?!
當然了,就算是蕭家真的出了事,他是蕭家的女婿,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他跟蕭南夫妻不和是一回事兒,然而兩個家族之間的關係則是另一回事,畢竟,氏族之間的聯姻,不止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的事兒,而是兩大家族之間利益、勢力的聯絡。
如果蕭家真的出了事,他崔家袖手旁觀,那麼日後誰還敢跟崔家聯姻?!
思及此,崔幼伯接著剛才的話尾,柔聲道:“還有我和崔家呀。喬木,你我是夫妻,你阿翁也是我阿翁,我雖然不肖,但阿翁的事,我義不容辭。”
蕭南心裡微動,她目光直直的看向崔幼伯,試圖在他眼中找到些什麼。
崔幼伯見狀,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身,雙眼清澈而堅毅,毫不退縮的與蕭南對視。
良久,蕭南露出一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血色的雙唇噏動,“八郎,你、你又肯叫我喬木了?!”
蕭南這與前話毫不相干的喟嘆,讓崔幼伯也是一怔,隨即他看到蕭南蒼白而消瘦的臉上寫滿複雜的情緒:似是悵然、似是激動、又似是欣喜……
只看得崔幼伯心裡一動,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輕輕撫上蕭南的臉頰,道:“……喬木……你……我……”
蕭南輕輕閉上眼睛,臉頰緩緩的摩挲著崔幼伯的掌心,驀地,兩行清淚由她的眼角滑落,涼涼的液體流淌過溫潤的掌心,彷彿洗去了過去的種種……夫妻兩個相對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硬是打破了這難得的溫馨、寧靜。
蕭南被嚇了一跳,忙撤回了身子,躺回榻上。
“怎麼回事?”沒了那種默契的交流,崔幼伯不悅,暗道,這些下人也太沒規矩了,在老夫人這裡還敢吵吵嚷嚷的。
“回八郎君、縣主,是、是木槿,”秦媽媽氣呼呼的跑進來,襝衽行禮,道:“她一直跪在門口,不停的磕頭,說什麼縣主寬恕,求縣主贖罪之類的話。奴讓人請她回去休息,她根本不聽,這會兒又開始吵鬧起來,非要親眼見到縣主,給您賠罪呢。”
“什麼?”蕭南看了眼崔幼伯,見他臉上毫無反應,心知她吩咐玉竹說的話,崔幼伯已經聽到了,這會兒已經對木槿產生了不滿,不過,她還需要加把火,好讓崔幼伯將這事兒跟過去的某些事兒聯絡起來,相信只要他稍稍動動腦子,就能發現他心目中的溫順小婢女有一副怎樣的真面目。
“我早就吩咐玉竹讓她回去了呀,還說沒有什麼事兒,就好好在她屋裡待著養胎……難道玉竹沒把我的話傳到?不可能呀,玉竹向來最受規矩。難道又是木槿這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