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浮萍,無根可依。
“使君……”
薛昉看他怔怔發神,衣袖垂到了爐火上頭都沒有發現,不由咳嗽一聲,趕緊替他撈起來。隨意一瞥,他便看見了書上的字兒。
“這是墨姐兒寫的?嘿嘿,這字兒寫得真好,比好多大家閨秀都寫得好……”
這貨沒話找話,卻得了蕭乾一個冷眼。
“把書收好,不許任何人亂翻。”
蕭乾珍視的撫一下書面,小心翼翼地交給薛昉。像是害怕這一方隱蔽的小天地被旁人窺見,又像是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他與墨九之間這份私密的情義。
待薛昉把書放好,他雙肘撐在桌上,輕輕搓揉著太陽穴,反覆想著墨九休書上面的文字,以及這四句撩心撩肺的話。心頭一會暖融暖融的,一會又撥涼撥涼的……
原來,不管怎樣,她都在他心口。
一會笑,一會怨,一會鬧,一會嘆。
而他,也許可以試著放下天地,卻永遠無法放下她。
靜默許久,在薛昉的審視下,他像是突地悟到了什麼似的,冷不丁起身,拿起椅子上的銀絲邊的大風氅,迎著風雪走出大帳,跨上青驄馬,奔出了大營。
薛昉拍馬在後,一路緊跟,生怕他出點什麼事。
可蕭乾的表情卻很平靜,情緒也無任何反常,就是他的行為麼,像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
奔出離營約摸一里地左右,他便飛快地跳下馬,脫下風氅和夾棉的外袍,只著雪白的單衣往雪地上一躺,四肢開啟,躺平望天,就像不怕冷似的,目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使君——”薛昉跟著跳下馬,奔過去,“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冷的天,有什麼事想不開,你先起來啊!”
“路口去守著。”蕭乾剜他一眼,聲音冰冷,面孔略略發白,那表情冷冽得比落在身上的雪花還讓薛昉發冷。
“可你這般會生病的。”薛昉心裡犯堵,難受不已,覺得這個天下也就墨姐兒有法子把他們家主子給折騰成這樣了。
他記得上次在樞密使府裡,蕭乾就曾經把自己丟進冰窖一個晚上,這一回就更是簡單粗暴了,他直接衝入雪地裡去躺下,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這是何苦,非要虐待自己?”
尤其是他虐待自己,墨姐兒也瞧不到啊?
這不是傻麼?唉!
薛昉想想,覺得不可理喻,於是自作主張道:“使君,若不然,我去想法子把墨姐兒引出來?使君與她有什麼誤會,當面講清楚可好?”
“不用。”蕭乾拒絕了,慢慢闔上眼,“你去守好。不要讓人過來。”
“哦。”
天地間一片寂靜。
薛昉實在無奈,只餘嘆息一聲。
依蕭乾的身體狀況,凍一會兒自然不會生病。薛昉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連蕭乾自己也有一點不可思議。
這樣瘋狂的舉動,確實不像他的為人。
也不知為什麼,在大事面前他可以翻手雲,覆手雨,可在墨九面前,他腦子總是不夠用。其實,若想念她,去找她便是。若想解釋,就去找她解釋就好。可墨九臨走前那灑脫一笑,還有休書上的內容,讓他發現這兩件原本很簡單的事兒,卻難如登天。
墨九要放棄他了。
他感覺得到,她是真的要放棄他。
相愛的兩個人之間,隨時可以被人放棄掉的滋味兒,並不好受。可墨九的固執向來讓人無力。
此刻,他能想的法子,只剩*蠱。
這個曾經讓他與她都深惡痛絕的東西,如今卻成了他與她之間,唯一的聯絡了。
有*蠱在,墨九就還是他的。
這般想著,他又稍稍得了一點安慰。
悽風之下,溫度漸低。蕭乾躺在雪地上,背部的單衣很快就被體溫融化的積雪溼透。但他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那涼意冰刀似的,慢慢滲透他的衣衫,也浸入了他背部剛剛痊癒的箭傷上,疼得他淺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方才平靜下來。
戰場上從來沒有常勝將軍,更沒有不受傷的人。
從金州打到汴京這幾個月,蕭乾沒有受過重傷,可身上的小傷小口不計其數。就在進入汴京之前那一場遭遇戰時,他的後背還被一支從敵陣偷襲而來的弓箭擦過。雖然只是一點皮外傷,可傷口還未好透,如今被積雪一浸,那嗤心蝕骨的疼痛,可想而知。
然而他卻覺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