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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蔫頭耷腦地回到軍中,手下兩個兄弟湊了上來:“怎麼樣,柳公子如何吩咐?”
黑七驅趕道:“快去傳令,公子說要繞道,他沒吩咐,咱們誰也不準招惹酈家。”
那兩個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跟了柳公子一路,他天不怕地不怕,底氣十足的大,這還是第一次說要繞路。
黑七指揮著眾人,按著柳不辭的吩咐,放棄打劫酈家,繞道疾行。
他當日想搶劫柳不辭,誰料柳不辭和他的護衛,兩個人功夫都十足的厲害,他們這夥山匪全然不是對手。就在他以為磕上了硬茬要死的時候,柳不辭卻沒有要他的性命。
那時柳不辭問他為什麼會當山匪,他想著反正也是要死了,憤恨不甘道:“為啥,活不下去了反正也是一個死,趙家搶了我的地,我就去搶別的人;官府不給我出頭,我就去給官府添亂,老子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那時候柳不辭聽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問他:“這樣的事很多嗎?”
柳不辭指的是農民失地的事。黑七聽了哂笑,果然是富家公子不知民間疾苦。他冷笑指著自己身後的人,說,當然是很多的,不然我哪兒來這些弟兄?這只是你看到的,還有你沒看到的。那些骨頭軟的人早去給搶他們田地的人家當佃戶去了!
殘陽如血,柳不辭的容色在夕陽下卻格外蒼白。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黑七,那你們想報仇嗎?
報仇……
當然是想的。
然後,之後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等到黑七回味過來時,他們已經跟著柳不辭公子,開啟了縣衙的兵器庫,闖了樂平趙氏的糧倉,搶了趙家五千石糧,在夜風中推著車,舉著火炬前行趕路。
黑七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會有這麼解氣的一天。
柳不辭雖然出身貴族,卻並不是和趙家沆瀣一氣之人。他每到一地都會接觸當地流民山匪,在那些人面前也沒什麼架子,對不服者殺之,對那些誠意投靠之人,他會詢問他們落草為寇的原因,帶他們打劫那些為富不仁的豪族。
這一路都是這麼走來的,他們自詡正義之師。所以黑七不明白,為什麼柳不辭面對這個長留的酈家時,居然會忌憚至此。
酈家有什麼可怕的嗎?
聽說只是個詩書禮樂大家而已啊……
他正出神想著,手下跟了他許多年的弟兄大步跑過來,急急道:“大哥,前面路瓤子上有個姑娘,說是想……投靠咱們嘞。”
話說得有點虛虛的,顯然心癢癢。
姑娘……
投靠他們一夥流民?
黑七“嘎”的一聲失語,趕緊跟著人走了過去。
遠遠的,他看到一個長得應該算端正的女孩子,蓬頭垢面的,穿了身褐色粗麻布短褐,褲腿挽起來幾圈,應該是穿了家裡男丁的舊衣服,坐在地上哭得抽抽泣泣。
黑七本來還凶神惡煞的,這一下馬上又怕自己嚇著對方了,他重重咳了一聲,儘量放輕聲音問道:“我們柳公子問你為什麼在這裡,天色這麼晚了,怎的不回家?”
那姑娘抬起頭來,臉上掛滿了淚痕,啜泣道:“家……沒有家了……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我跟隨兄長,從滄州一路逃難過來,本來想要去廣安投靠親戚,誰知道路上哥哥染了時疫,他怕傳染了我,天不亮自己就離開了,把所有的盤纏給我……我錢用光了……過不下去了,也找不到地方……嗚嗚嗚……”
黑七一聽女人哭,頭皮都要炸了:“我們剛打廣安那邊過來,地方是知道的,你知道要找的親戚住在哪裡不?”
那姑娘搖了搖頭,目光轉向黑七身後,有些怔然。
黑七順著回頭,見柳不辭正騎在馬上,向這裡走了幾步。黑七撓著頭,勸她道:“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都是漢子,你跟著能做的了什麼?”
那姑娘囁嚅道:“我……我可以做飯,還會幫忙洗衣,我會做很多事的!”她說著這番話,最後卻是對著柳不辭說的。
蕭懷瑾騎在馬上,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問道:“你可有名字?”
那姑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以前哥哥給我取過,叫依靈。”
蕭懷瑾沒再猶豫,他的馬鞭在空中一甩:“行,那你就跟著吧,這裡管你吃喝,你跟著做些事。之後到了其他地方,覺得合適就自己去謀生。”
他說完調轉馬頭離去,瀟灑得彷彿毫不掛心。黑七有些意外,一時摸不清柳公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