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早就嘗過權力的美妙滋味,卻第一次這樣地暢快。
果然,與小小的後宮相比,在朝堂揮斥方遒的感覺,更甜美,也更令人慾罷不能。
第四百五十二章 無心無情
秦恪登基三年來,從未有哪次的朝會,如同今朝一般沉悶。
徐密、江柏、張榕三位宰輔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有些無奈。
先帝和江都公主都是很講道理的人,對待臣子十分客氣,那些不中聽的言語,笑一笑也就罷了。反對提議的人,私心若不是太重,也不會被怎麼對待。只要有能力,又不牽扯到驚天大案,前途總是有的。縱是黨爭,大多也是貶謫罷了,如不是幾位皇子為皇位爭得厲害,官員的日子還能更舒服。
在這樣的環境裡待了幾十年,他們險些忘了,皇室本就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也最有權不講道理的地方。
此事也給他們提了個醒。
三位宰相都是明白人,自然清楚,像先帝和江都公主這種大權在握,仍能忍耐的人,氣度修養是非常好的。但這天底下絕大部分的人,毫無疑問,做不到這一點,尤其是皇帝,否則也不會有伴君如伴虎一說。
“操之過急,操之過急啊!”徐密忍不住在心裡嘆道,“小皇子品行才學如何尚不知曉,這些人也太急了一些。”
當然,他也明白,性別固然是一大要素,真正讓這些人不遺餘力反對秦琬得,還是利益。
徐密一向潔身自好,又無兒無女。族人雖仗著他的勢頭,家業壯大,平日也免不得犯些小錯,大錯卻是沒犯的。這等雁過拔毛,官鹽當做私鹽買的事情,他是問心無愧的。
行得正就坐得直,徐密不怕這些,便琢磨著如何勸服帝后。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得江都公主出馬。
徐密已經明白了,如今的帝后與前代任何一對帝后都不一樣,他們的感情非常堅定,利益的因素很少。這不僅有共患難的原因,更多得是這對世間最尊貴的夫婦壓根沒想過他們會登上這個位置,這個思想已經烙在他們心中大半輩子,嚴重影響了他們對許多事情的態度。
在帝后心裡,“夫妻”和“父母”的身份要遠遠大於皇帝和皇后,這就導致他們在很多事情上,並不會以皇帝和皇后的冷靜理智來思考,而會像尋常父母一般衝動,無條件地袒護子女。
江都公主之前能將帝后勸得服服帖帖,如今想必也……能行吧?
倘若秦琬能猜到徐密所想,定會告訴他,不行。
帝后之所以縱容女兒執政,只因他們不在乎這些,女兒與他們一條心,她的成功就代表著他們的利益穩固。故秦琬喜歡就由她去,反正她也做得很好。可當他們發現秦琬有點報喜不報憂,打落牙齒活血吞之後,就坐不住了。
含元殿中,秦恪將奏摺重重一拍,本想放幾句狠話,見到秦琬,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語氣不自覺放得極為柔和:“裹兒啊!你做事是為了國家,這些人罵你罵得這麼狠,你竟放過他們?”
“阿耶,阿孃,倘若天下都是明理之人,又豈會是現在的樣子?”秦琬哭笑不得地說,“何況他們反對我,也未必就是與我對著幹,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本來就認為這樣不對……”
沈曼眉一橫,怒道:“天下有多少愚人我不管,朝廷可不養酒囊飯袋,他們認為怎樣就該怎樣?朝廷是他們開的不成?”
“不是——”但朝廷不能只有一個聲音啊。
秦琬雖也不喜歡自己的提議被人駁回,卻不得不承認,不管是支援還是反對的人,說得都很有道理。一人的智慧終究只是一人的,群體的智慧才能查漏補缺。倘若一個君主非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離亡國也就不遠了。
再說了,明著反對她的人,並不算什麼,暗地裡給你來一刀的人才頭疼。這些官員,秦琬好歹知曉底細,要是大換血,多幾個魯王的人來。表面上對你畢恭畢敬,辦事勤勉可靠,說話悅耳中聽,關鍵的時候來句“我是細作”,樂子可就大了。
秦恪一直覺得女兒心地淳厚,見她還想爭辯,難得打斷她的話:“我知你心底好,但也要看那些人配不配。從今往後,中書省呈上來的摺子,你全給我看一遍。”
事實證明,父母鐵了心不講道理的時候,除非和他們吵,否則是沒有半點用處的——但凡做父母的,就沒幾個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孩子的,別說二十歲,就算是八十歲,只要父母在世,還是將你當做孩子。
面對這等攻勢,縱是秦琬機敏百變,也是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