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沒個兒子做靠,自然緊著三分。這日子越長,心裡越緊,方漸漸不同。如今既是兒女雙全,縱有旁個什麼,到底動不得她半分,自然也不甚緊要了,鬆寬也是常有的。”
她這話,黛玉心裡自是明白,眉頭卻微微蹙起,一雙含愁目似攏了薄暮輕煙,悶悶道:“這雖是常情,我心裡卻不喜歡。”說得這一句,她沒再言語,夜裡卻不曾好生睡著,翌日起身,立在山頭一望,見著風吹葉黃,南雁北歸,縱使秋日天高氣清,也不覺在心底悶悶釀出一段愁情,倦倦回去,又咳嗽了兩日。
賈母聽說,雖知大約是時氣之故,卻也立時請了太醫過去,且與她診治——不過是小症候,吃兩劑湯藥便完,並無大礙。她如此,那邊兒尤二姐卻再沒這等運道。
卻說賈璉估摸著一月已過,忙再去請太醫來,不想王太醫早去軍中謀職,只得將個胡太醫請來與尤二姐診治。他的言語卻與頭前王太醫再不相同,一劑藥下去,竟就將個將將成型的胎兒打了下來,那二姐本自氣血有虧,如今經了這等虎狼藥,一時血行不止,昏厥過去。
賈璉聞知,也是大吃一驚,忙又請醫調治,又命人打告胡太醫。然則胡君榮早捲包逃跑,旁的太醫細細診治了,也不過說兩句將養的話,又令不能氣惱等。鳳姐再沒想到有這等事,一時卻怔了半日,方使平兒過去打點,又道:“到底不是好事兒,不過二爺在,你過去支應一陣便罷,等閒事不必理會,只讓他自個兒折騰。”
平兒應承下來,一日便有半日在尤二姐之處,或與她排解,或與賈璉言語。她為人既好,又是精細能幹的,不出兩日,便將這裡打理妥當,回去又說與鳳姐,十分妥帖。然則,屋子裡諸事齊整,二姐卻實失了元氣,又想著沒緣分的孩兒,心裡實在慘痛,明裡暗中不知哭了幾回。
那賈璉本就傷心,見她如此,越發失了滋味,常日裡一面安慰二姐,一面又尋小廝等發火。幾回下來,底下的人沒個奈何,不免想將他的火氣引開,因將衝撞等話說了一回,雖不似原鳳姐說得妥帖,到底是心腹伺候的人,又事關二姐,賈璉不免也有幾分意動,後頭尋了僧道一類問了一番,細細算來,卻是屬兔的人衝撞。
秋桐正正屬兔。
她早為賈璉幾日與二姐忙活汪了一缸子醋,又聞說如此,連著那一起子下人也嘴碎,不免怒動肝火,瞅著賈璉不妨,便去二姐窗下一番痛罵,裡頭甚個雜毛雜種一類說個不休。
那二姐本就悲痛,哪受得住這番氣惱,一時氣動肝腸,欲待起身來,不想身子卻撐不住,整個人沒得起來,手下一軟,倒是整個兒往底下一摔,額頭碰在桌角,登時就昏厥了去。邊上伺候的細姐兒原是聽得惱了,正要奔出去尋秋桐的晦氣,不想才轉了身,就聽得不對,當即回頭一看,由不得猛吃了一驚,忙叫嚷起來。
外頭人等挺的不對,忙一齊進來,又將二姐扶到床榻上,又打發人去喊賈璉。細姐兒人小體弱,雖得二姐看重,到底還是被擠了出來,回頭聽得秋桐仍是不住口,不由氣得兩頰通紅,也沒個思量,伸手就將個花瓶兒提溜過來,將窗戶一推,當頭一下橫掃了過去!
秋桐本聽到裡頭動靜,心裡正自得意,又聽說去請了賈璉,便施施然站起身來,預備偷溜回去。這一個花瓶橫砸過來,她恰自起來,雖不曾砸在頭上,卻正正碰在額頭上——她雖有生了一條好舌頭,卻再沒長甚個鐵腦袋,當即只覺一陣劇痛,便自昏厥了去。眾人再料不得這細姐兒有這般狠手,或叫嚷或拉扯,一時越加忙亂起來,好不容易將個秋桐送回她屋子裡,又尋了賈璉來。
賈璉聽了,雖與秋桐尋了個大夫,竟不理會,只還呆在二姐的屋子裡,與她張羅。怎奈幾番煎熬折騰,二姐雖又醒過來,大夫嘴裡卻不曾說得一個好字,眾人聽了,想她素日裡溫和憐下,倒也生出幾分慼慼來,後晌待她,自然與頭前不同。
這番情景在前,又是自個兒的身子,二姐怎不明白自己病勢已成。她本就病重的人,又灰了心,思來想去,竟生了尋死之心,掙扎起來尋了一塊金子,狠命直脖,嚥了下去,又趕忙將衣服首飾穿戴齊整,上炕躺下了。到了第二日清晨,裡頭悄沒聲西,細姐兒在外喚了兩聲,皆沒個聲響,忙推門進去,卻見著她穿戴整齊,已死在炕上了。
細姐兒雖有氣性,再沒見過這樣的事,一時嚇得慌了,喊叫起來。外頭丫鬟僕婦等聽了,也是吵嚷起來,又有平兒過來,聞說如此,不禁大哭起來。眾人想她素日的好處,不由也嗚咽落淚,只還念著鳳姐如今月子裡,見不得這聲兒,不敢顯出來。
一時合宅皆知,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