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睡著了,季明德進了帳篷,一把奪過那把簪子勸道:“夫人這又是何必?”
同羅綺笑道:“那壯士就行個好放了我這條賤命,可好?”
季明德道:“睡吧。”
同羅綺忽而一把扯開衽口低聲道:“壯士我有個女兒會在秦州等我的。你便將我扔在這雪山之中我也自信自己可以走得出去。天下男人想圖個什麼你只要不嫌棄我老,也可以你來,睡過之後便用雪埋了我可好?”
季明德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壓嚴帳篷,抱著砍刀蹲守在外,就那麼,守了一夜。
果真說遇到雪崩,她葬身於雪山之中,其實也並非不可以。
只怪那時的他還年青,戾心太重,總覺得一件事該有始有終,次日也是看她可憐,賜了她一味砒霜,卻終究沒有救她一命。
如今再想,一個女人,明知自己於女兒來說,是個軟肋,把柄,卻只能被凌辱,只能任自己被送到仇家手中,成為女兒的累贅。其恨不能求死的心,當真是悲苦萬分。
事實上同羅綺被送到大都督府,在府門外大罵尹繼業,叫他按著腦袋往那石獅子上撞時,他就在遠處看著。
季明德一生壞事做絕,唯獨此事,兩輩子心中都洗不掉罪惡感。
只是在他看來,上輩子叫人橫刀剁了腦袋,報應就該一筆勾銷,這輩子季棠還是顆小芽苗兒,他便殺光天下所有人,這世界上只剩他和寶如兩個,也絕不會比寶如先閉眼,留她在人世。
說到這件事,他就無比慶幸自己殺光了所有知情者,只要寶如不知道,矇蔽她的雙眼,這輩子,她就不會離開他,會跟他好好的過下去。
許久聽不到季明德說話,寶如轉過身來,便見他盯著自己,黯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也不喘息,仿如死人一般。
她終是拗不過他,攀上來香唇在他稜角鋒利的唇上吻了吻,柔聲道:“他和寶松一樣,算是我的哥哥,既是我哥哥,你就不要打他的主意,放過他,好不好?”
季明德眼珠一轉,猛然活了過來,一把自腰間摟上寶如,撲過來輕咬著她的小耳朵,柔聲道:“怎的長安城遍地都是你的哥哥,好不好也叫一聲哥哥與我聽聽?”
好容易有一個與她不對付的,還是帶血緣的哥哥,偏她懵懵懂懂,要惱惱不得,有心治她一頓,煞煞心頭邪火,這還懷著孩子呢,愈發不好治了。
寶如叫他揉的兇了,連連哀叫:“不行,不行,我懷著孩子呢。”
季明德一個縱腰,將寶如抱反過來在床屏一側,自己卻側到了床裡頭。
窗子開著,門上唯有珠簾。
秋瞳捧著束九里香進了隔間,隔著珠簾,隱約能看到二少奶奶一隻手摩梭在那床屏上,整個人前顛後仰,嬌哼顫顫。
她臉上泛起一陣潮紅,轉身連忙退了出去,趁勢,也就掩上了隔間的門。
……沒有車
假戲了一回,季明德試探著提起顧氏:“聽說自我走後,李代瑁那個王妃曾幾番為難於你,還栽贓你放印子錢,想把你趕出王府,你怎的沒有殺我那股子戾性,就這麼乖乖服軟兒了?”
按理,該把清風樓那件事兒說出來了。
寶如話到嘴邊卻又猶豫。尹繼業還朝,在咸陽駐兵二十萬,大兵壓境,內亂才止,外敵又起,此時說出來,顧氏不過一刀子的事情,季明德和李代瑁之間本就有心結,若為此而府中內亂,自已人先殺起來,那江山,可真要落到尹繼業手裡了。
那天夜裡在臥室,隔著一張床屏,李代瑁就曾說過,當初趕往嶺南殺趙放一府的並非他,而是尹繼業。
他只下令殺過季明義,剩下的,全是白太后夥同尹繼業兩個乾的。不過共同佐政,但他是那個第一輔政大臣,決策權在他,有了黑鍋,他也只能無聲揹著。
那夜,寶如吃了藥,軟成一團,躺在床上。隔著一扇床屏,聽李代瑁說了很多。
從他自幼對李少陵寄予的期望,再到顧氏的不理解,以及身在朝堂,自己的難處。還有對自家三個孩子的愧疚,對寶如的愧疚。
他剖白自己的內心,之所以不肯深究李少源癱瘓一事,其實就是想放棄她,小兒女之間的愛情,在長輩看來,實在算不得什麼,便李少源的婚事,也任由顧氏一人操持。
李代瑁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遍對不起,對不起趙放父子,對不起寶如,對不起季明義。
四十歲的長者,夫妻失合,兒女不親,無處,也無人可談心,整天做著枯燥乏味的工作。
在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