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來的箭雨中毫髮無傷躍上城樓。是否冥冥中真的有神助力,那一躍而起的片刻,果真有不可測的力量,提了他一把?
在關山中被剁掉腦袋的那個夜晚,隨著他一個個斬掉的,血噴揚天,像洩了氣的球一般滾落的腦袋,正在慢慢淡出他的記憶之中。此時躺在床上,季明德漸漸覺得,前世只是一場夢境。
那個蜷縮在床上,懷抱著陶罐閉眼一口口往外吐著臨終之氣的寶如的臉,他已有些記不清了,便憶及,心中也不再有那叫他哽噎,抽畜,嘔吐都無法吐出的悲傷。
反而是手起刀落,剁掉李代聖腦袋的那一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無與倫比的快感。就像踩著野狐的腦袋躍上城樓一般,只要他手腕夠狠,如今這混亂的朝堂,還有那個王座,終將會在一場又一場的混戰之後,屬於他。
屆時,他的小季棠,出生便可以做公主。她會睜開她的眼睛,聽他講熊叔叔和爸色一起殺人劫道的故事吧,天知道她的眼睛得有多漂亮?
季明德覺得自己可以有三輩子的耐心,把兩生化成一個個有趣的故事,全講給季堂聽。
他本是閉著眼睛,薄唇笑彎,兩頰勾出動人的酒窩來。
忽而覺得眉心有些癢,睜開眼睛,恰是寶如圓潞潞的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正在望著他。
季明德將她攬了過來,柔聲道:“既困,咱們一起睡會兒?”
懷孕便有一點不好,暖暖甜甜的小媳婦兒懷裡摟著,他卻至少至八個月的功夫,不敢造次了。
偏寶如無意識,不知道一個男人在將自己叔父的腦袋砍掉,當球踢過之後,滿腔的躁動無處可洩,一燃即起,猶還在他胸膛上無意識的划著圈圈:“今日你可曾見過尹玉釗,他可還好?”
她手頓了頓,季明德捏過來,揉著她繼續划著圈兒:“我出宮時,他也出宮,跟齊國公回家了,你為何有此一問?”
寶如咬了咬唇,道:“他是為了給我找郎中,擅離職守,才叫李代聖有機可趁,抓了皇帝的。齊國公二十萬人無聲無息前來勤王,昨天本該殺了爹,一舉奪下輔政大臣一職,可尹玉釗做了錯事,我怕齊國公不會放過他。”
季明德攥著寶如手的那隻手明顯一緊:“我聽說,他昨天將你關在城牆下的小屋子裡,整整一個時辰,那屋子裡我也進去過,無窗戶,不通風,又熱又悶……”
她懷著身孕,他不好檢視,但直覺以尹玉釗那樣四十歲的老婦都能下手的人,怕他昨天要對寶如不利,若非如此,她怎麼可能會昏厥?
會不會,寶如就是叫他強行關在那屋子裡,並且侵犯過,才會暈厥?
“你捏痛我了。”回過神來,季明德鬆了手。
寶如一隻手叫他捏出明顯的青痕來。她道:“你想那去了。昨兒若非尹玉釗,我就得和命婦們擠在偏殿裡,也許早叫人踩死了也不定。他算是救了我一命呢。”
她疾然轉身,留給他個瘦瘦窄窄的背。
陽光穿過床屏,細細縷縷灑在她圓圓的小屁股上,季明德心說怪了,她便生氣的時候,那點圓圓的小屁股亦可愛無比。
“他說,他非是我姨娘的異母弟弟,而是她自己生的孩子。”默了許久,寶如將尹玉釗講給自己的那些話,講給季明德聽,講完,又道:“所以,他也不過個可憐人罷了。”
季明德兩隻漆黑的瞳仁停在眶中,一動不動,就那麼定定的,躺著。
當初,季明德是在秦州接手的同羅綺。自他接手之後,因手下皆是少年,無人辱那婦人,一路上餘飛和坎兒幾個還待她頗好,她閒來也與他們聊幾句。
她確實曾說過,自己此生便死,也決計不要見齊國公尹繼業。
賊若走空,不如去廟裡當和尚。土匪要行起善來,離死也就不遠了。
更何況,秦州道上的匪,也是講聲譽的。季明德既接了這趟差,就得把人給送到涼州都督府。所以在同羅綺一遍遍懇求他放了自己時,他才會無動於衷。
那個婦人,確實和寶如生的挺像,但比之寶如的憨稚,又別有一種成熟風韻。她就像個從容不迫的長姐,或者母親。
第170章 魔鬼
在翻越烏鞘嶺時山路難崎曲難行九月的初秋天氣漫天風雪。過山即是涼州季明德搭了帳篷給同羅綺避風雪自己和餘飛坎兒三個坐在山崖下避風雪。
那婦人就有如今寶如的傻勁兒帳篷明亮亮照著她的身影,她將只金簪子折彎,努力往嘴裡填著妄圖要吞金自殺。
餘飛和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