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流露一絲一毫的厭棄,或者失望,想要和離,她都能接受。
他湊了過來,暖玉色的臉上漸漸漾起笑來,酒窩深深,一雙迷死人的勾魂眼,就那麼看著她。
反手一枚銅錢,季明德砸熄燭火,帶著被窩撲了過來,將寶如揉在懷中,低聲道:“有還是沒有,我比你更清楚,現在乖乖睡覺,既你不願意,往後我便不碰你,直到你果真願意的時候,好不好?”
反正想要哄她就範,是件很容易的事。
繞個大圈子,其實寶如也是這個意思,夫妻還要繼續做,可在她查明那封信究竟真假之前,孩子是不能生了。
她哭夠了,又見季明德今天果真君子,遂也放下戒心,蜷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洛陽地處三河之間,自古就是善地,亦是大魏的陪都,俗稱東京。達官貴人們在長安有巨宅,但在洛陽大多都有別院,用以避暑納涼,或三四月間欣賞絡繹盛開的繁花。
長安牡丹雖繁,究竟不比洛陽。到得三四月間,洛陽牡丹開時,各家各府都要香車以備,奔赴洛陽參加牡丹花會。
所以到了四月初七這日,不止季明德帶著寶如,滿長安城的達官貴人香車以負,也在趕赴洛陽,就連叫大哥李少源揍成個豬頭的李少瑜,臉上滾著滾燙的雞子兒,兩馬並加齊驅,也在急匆匆趕往花會。
四月十日便是放榜之時。榮親王府老太妃馬不停蹄,三搖四晃帶著闔府的婦人們奔赴洛陽,便是想趁著一府人歡歡喜喜時,說服兒媳婦顧氏,讓她見回朱氏,並一力容納季明德一家子入府。
再還有,季明德兼祧兩房可以棄,身為男人,妻子當然不能棄,若入王府,趙寶如和胡蘭茵兩個,誰為妻誰為妾還得一番鬧騰。
老太妃坐在馬車裡,望著另一輛馬車上的孫媳婦並孫女,嘴裡笑呵呵,腦子裡卻是一團亂麻。
當年造孽的時候,她可沒想到,二十年後果報來襲,自己會頭疼成這樣。
這邊廂季明德騎馬,寶如騎著小母驢,也進了洛陽城。
新來的大褐馬性子穩沉,力道也大,季明德縱著跑了兩圈,兩條長腿健勁有力,是個千里馬的坯子。
只是與小母驢之間,再沒了小馬駒那般交頸鴛鴦般的交融。小母驢眼中的淚不幹,看一眼大褐馬,咩咩哀鳴一聲。寶如聽了,也唯有心痛。
洛陽不比長安,賞花皆在苑林之中。此地但凡亭臺池塘,或古廟廢宅,凡有花之處,皆搭涼棚,笙歌奏起,茶攤擺起,人們吃茶賞花,閒談而聊,好不怡然。
季明德先帶寶如到一處藥店,寶如見匾額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寫著義德堂,便知這是季明義的藥店開到此處了。
霍廣義帶著兩行匪氣十足的夥計在匾額下相迎,見寶如至,遞扎子的遞扎子,牽驢的牽驢,一行人浩浩蕩蕩便將寶如和季明德迎了進去。
二樓上迎門一座大廳,映入眼簾便是一幅達摩橫杖圖,兩旁牆上十八羅漢威風凜凜,這才是秦州土匪們真正的香堂。霍廣義跟了上來,站在季明德的身邊回話。
季明德和寶如就坐在達摩祖師像下的圈椅上,一人一杯茶,季明德眉間青意暗浮,寶如懷抱茶碗,低眉善眼的聽著。
“我是昨兒夜裡來的,老夫人痰淤了一回,灌了劑湯藥,通了,今兒早上又是痰淤,以我來看,雖不算大病症,但還是險病,若不精心護理的話,怕會要命。”霍廣義說的是朱氏。
畢竟生母,一直拖著病軀。霍廣義是跟方勳一樣做過御醫的,既他說就這幾天,想必朱氏真的也就這幾天了。
當初朱氏執意跟胡蘭茵入長安,季明德怕胡蘭茵到長安後反水,未在她身邊安排人,把人安插在朱氏身邊,也是防萬一胡蘭茵反水,殺了她之後,好繼續往長安派胡蘭玉。
所以病歪歪的老孃,是他點過頭,才入的長安。
義德堂是季明義的,季明義生時最孝順,想必死的時候,最放不下的也是自已那豁唇老孃。季白將他安葬之後,季明德刨開墳堆,揭棺查體,大腿內側赫赫然一行字:殺季白,孝敬娘。
那是季明義在瀕死時,留給他的遺書。便為了那六個字,接手了義德堂的季明德也不能不管朱氏。
將她安置在洛陽,給她買最好的院子,誰知這樣好的氣候,朱氏還是一回又一回的痰迷,顯然死期快要到了。
他沉吟許久,揮手道:“把人帶上來。”
霍廣義也不下樓,兩擊掌,不一會兒,兩個夥計自門外拎進來個女子,直接甩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