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沐元瑜睜大了眼,“這——”
這她就得考慮考慮了。
不過,為什麼這麼說?
她的表情謹慎起來:“殿下,出什麼事了?”
她第一時刻想到是不是她的女兒身露餡了,但看朱謹深的表現,似乎又不像。
朱謹深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從靠著炕尾牆邊放著的紫檀立櫃最底下一格里取出一份文捲來。
這文卷放得應該是很小心,因為沐元瑜留意到他拿出來前還有個開鎖的動作。
發黃的文卷放到了她面前。
沐元瑜開啟來,發現其實是一份案檔。
她起先納悶地往下看著,但很快,她的表情變作了驚懼。
怎麼——會!
巨大的惶然如屋外呼呼作響的北風從她心裡席捲而過,讓她才被茶盞捂熱的手變得冰涼。
這涼意幾乎徹骨。
兩年多前無意間聽見的一句話,絲絲縷縷地牽拖了這麼久,最終的落劍點,居然到了她自己身上。
哪怕是她第二次聽到梅小公子口裡冒出來的暹羅語,都絕沒想到能和她有多大關係。
不需要朱謹深註解,她已經知道他為何這麼說。
柳夫人與沐元瑱突如其來的病亡,忽然就有了最充足的理由。
滇寧王的手腳不可謂不快,動作不可謂不狠,但這不夠。沐氏居然被餘孽滲透到了這個地步,她這個世子,又可靠不可靠?
朱謹深這份案檔一交上去,下一刻她就要迎來錦衣衛毫不留情的訊問。
而她都不用審,她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漏洞。
性命之憂?——呵呵,能給她一個痛快一點的死法,已算皇帝的仁慈。
“餘孽埋線之深,已危及社稷,你明白嗎?”
沐元瑜摸著案檔,怔怔點頭。
明白,她怎麼不明白?埋在滇寧王府的這步棋,都能生下她父王的獨子了,不論其間有多少陰錯陽差,這一點已成事實,若不是滇寧王下手快,下一步,餘孽就該透過滇寧王府掌控南疆,連縱暹羅了。
朝廷對南疆的控制本來就只是勉強,南疆一旦落入敵手,或者只是被亂政弄到糜爛,都足夠將朝廷拖入泥潭。
朝廷去管,那就要砸兵砸糧,花費不可計數,那地方地勢人文都特殊,當年立國收復時就有過很大犧牲;
朝廷不管,那就等於將南疆拱手讓與餘孽發展勢力,做大威脅中央是指日可待的事。
“所以,我不能不稟報皇爺。”朱謹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得沒有什麼感情。
沐元瑜的眼圈忽然紅了。
以天下之大,似乎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雲南,呆不住,京城,還是不行。
然而這冷漠不仁的世情中,卻終究還有人始終在向她伸出一隻護佑的手。
能瞞的事,他都替她瞞了,不能瞞的事,他叫她先走。
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在保護她。
朱謹深看見她通紅的眼圈了,微微別過了眼,道:“你要罵我幾句就罵吧,但這件事,我真的不能瞞。我只能提前告訴你一聲,梅少誠的供詞已經出來,他沒供出什麼來,皇爺暫時不知道有你家的事。你乘著安全,明日就去跟皇爺辭行,這案檔,我會過幾日再去跟皇爺稟報。你路上務必要快,不要拖延,也不要亂走,你就回去雲南——”
他停住了,因為沐元瑜忽然擠過來衝到了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還把腦袋一個勁往他懷裡蹭。
因為被衝得太急,他往後踉蹌了一下,靠到了身後的立櫃上。
“殿下,你不用說,我都懂的。”
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瞞,瞞下來,皇帝不知道餘孽暗地裡已經做大到了什麼地步,錯誤估計形勢,可能禍延的是天下蒼生。
朱謹深再喜歡她,她不敢要他做出這種決定,一著不慎,他們都將成為罪人。
“嗚——”她哭抽了一聲,不管不顧地把眼淚全抹到他整潔的衣襟上去,“殿下對我很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朱謹深不說話了,他低垂著的眼睛中,忽然也出現了一點血絲。
這是個超出他人生歷練的姑娘,他怕她跑,再情熱的時候,也總有點覺得抓不住她的心,所以時不時忍不住要敲打一下她。比如幾日之前的那次,他當時已經預感留不下她,正為如此,格外地要她許諾不許走。
但是現在,他要親手送她走。
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不能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