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慕容子野將輿駕送回洛都,自己又隻身返回白馬寺,在藏經閣找到商之,臉色鐵青地坐在他面前。
“怎麼了?”商之滿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
慕容子野道:“今日百花宴上發生了兩件事。”
“嗯,說罷。”
“陛下要選妃子,太后最中意的人選便是你老師的女兒,苻子緋。”
商之一驚,手中的筆啪嗒掉落,抬頭看著他:“陛下也同意了?”
慕容子野斜眸,道:“這倒不曾,不過看太后的興頭,怕是此事已難以更改。”
“那謝澈……”
“能如何?獨自神傷唄,和我一樣。”
商之皺皺眉,好笑打量他:“你?你不是馬上要做駙馬,傷神什麼?”
“我惹晉陽生氣了,”慕容子野懊惱地趴在書案上,埋怨道,“那丫頭也真是死腦筋,我遞給她那麼多眼色,她都看不見。”
商之對這件事不怎麼以為意,只道:“你們素來是吵吵鬧鬧,不過幾日就好了。”他拿起抄好的經書走入叢叢書架間,按序放好。
慕容子野憤懣不平地跟過去,惱火道:“我可是為了幫你拖延時間,才出此下策的。”
“你也說了是下策?”商之飛身將一卷竹簡放至書架頂端,笑意清朗,“那為何不想個上策行事?”
“你還說!”慕容子野氣得一拳打在書架上,上層的竹簡擺放不平,受他力道所激紛紛砸落下來。慕容子野抱著頭竄出去,怒道:“當真一日晦氣,連佛經也欺我。”
商之飄身落地,望著滿地的竹簡直搖頭,俯身撿起,一卷卷送回遠處。拾到半途,他卻握住一卷書簡怔在當地,慕容子野湊過去,望了一眼,訝異道:“柔然的古文字?”
商之不語,又俯身在地上的書簡裡仔細尋找,拾了兩卷,坐回書案旁,靠近燭火細覽。
慕容子野想起一事,道:“方才我回府時收到了阿彥的來信,他和夭紹已離開了柔然王城前往燕然山。信是四日前寫的,若路上順利,想必這兩日他們便可到達色楞格河。”
商之微微頷首,目光專注流轉於竹簡上的古老文字,看過一半,面色一凝,而後漸漸發白。
“什麼事?”慕容子野奪過竹簡一閱,吃驚,“雪魂花原來是並蒂而生的兩朵,白花劇毒,紅花解毒……若阿彥他們拿到雪魂花誤食了白花,怎麼辦?”
“不止如此,”商之目色冰寒,“你看最後一行字。”
“柔然龍脈燕然山,冰封極地,積雪壓山,入春之初,易發……雪崩?”慕容子野聲音顫抖,緩緩放下書簡,“如今怎麼辦,須得趕快通知阿彥他們才是。信鴿傳信太慢,且是飛去柔然王城的雲閣,而後才急馬送去色楞格河,如此拖延,必然滯後。鮮卑的飛鷹又與柔然鳶鳥素來天敵,不能進入柔然疆土分寸,這訊息如何才能及時送到?”
商之煩亂之中亦是束手無策,推開窗扇,望著暗沉的夜空,慢慢閉上了眼眸,此刻心中的擔憂遠甚於徹骨的疼痛,是讓他無法喘息的壓抑。
那兩個人,他和她,傷到誰也是斷自己手足、剜自己心肺之痛。誰也不能出事,可是這信,已然絕無可能及時送到。
夜色深處有鐘聲嗡鳴,商之輕輕嘆息,佛祖保佑――
作者有話要說:
☆、絕地逢生
郗彥一行到達色楞格河時,正逢塞北初春寒流,落雪霏霏,冰川萬里。雖嚴寒如此,色楞格河卻依舊未曾結冰,水流潺緩,碧色清淺,點綴於無垠冰雪中,格外地靈動醒目。沿著此河一路向北,曠野無人,皓天白地,直到望見雲閣先行到達此處的商旅在岸邊建起的十幾座帳篷,才彷彿從這片人跡罕至的極北之地察覺到一絲尚屬人間的氣息。
已過兩日,仍是大雪紛飛,夭紹坐在帳篷裡,不時將厚重的綿布帳簾拉開一絲細縫,朝外望去。茫茫雪野一望無際,那人站在河流之畔,白色的狐裘和天地融為一色,正認真凝聽身旁的人說話。雲閣商旅之中,奇人巧匠無數,此刻站在郗彥身旁的兩人,據說是最懂河流變化的能士,和最通密道機關的匠人。
“郡主莫急,”鍾曄將暖爐搬到夭紹身邊,微笑著遞上熱茶,道,“他們會查出那條河底密道所在的。”
“我倒不是不信他們,只不過已白白等了兩日,心裡確實有些著急,”夭紹蹙眉,放下帳簾,對著書案上那牧人留下的地圖又開始沉思,“色楞格河的水面這般寬廣,猶其是在我們如今靠近的這一段,河流夾於諸山之間,更是水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