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莊嚴全然分作兩方天地。
延嘉殿裡此刻更是笑語融融,外殿堂上,裴媛君端坐軟榻,看著妃子們興致饒饒地逗弄襁褓中的小皇子,咿咿呀呀的稚聲奶氣間或傳出,聽得她眼眸含笑,滿面溫柔。
裴縈方自宮外而至,於階下款款行禮。
“縈兒的氣色比之年初,似乎好了不少。” 裴媛君望著裴縈,唇邊笑意又深了幾許。
日照脈脈,裴縈細白的膚色透著股奇異的瑩潤,遠遠望去,不見眉目間含帶的三分病容,只覺得那張面容似雪玉一般,嬌怯楚楚,分外惹人生憐。
“上來坐。”裴媛君招著手道。
裴縈依言坐於她身旁,接過茜虞遞來的茶盞,默不作聲地飲著。
殿裡眾人熱鬧著,獨晉陽一副處身事外的模樣,跪在裴媛君膝旁,捧著一卷長長的帛書,心無旁騖地瀏覽著。裴媛君用指尖輕戳她的額角,笑著道:“哪有公主如此不懂規矩的,還未出嫁,就鬧著要看自己隨嫁的禮單?”
晉陽抬頭,笑顏伶俐動人:“我要看看母后和皇兄是不是真的憐惜我。”
裴媛君失笑:“那依你看呢?”
晉陽心滿意足地合起卷帛,抱著裴媛君的腰肢,撒嬌道:“我知道母后最疼我了。以後晉陽不能在宮中時時陪伴,母后要自己當心身體。”
養在身邊十多年的女兒就要出嫁離去――裴媛君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冷硬,不想此刻被晉陽的幾句話就輕易哄得柔軟,將她摟入懷中,嗔道:“你還真是越來越不知羞了,哀家看你嫁人嫁得十分樂意。”
晉陽微微紅了面頰,輕聲道:“嫁的是子野嘛,人家說帝王家的女兒從來是命不由自己,晉陽好命,雖然母妃早逝,卻有母后和皇兄一如既往的關愛,能夠與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晉陽心中是真的快樂。”
裴媛君有些唏噓,撫摸著她的長髮,抿唇不語。
坐在一旁的明妤亦是感觸頗深,望著殿外團簇雍容、爭相鬥豔的牡丹,一時怔忡。今日的陽光應是過於熠然,不一刻便刺得她眼中酸澀,溫熱的淚水悄然湧出,視線模糊時,她忙側過身,掩袖遮臉。
晉陽自然不知旁人複雜的心情,紅唇湊近裴媛君的耳邊,悄聲央求:“不過母后,晉陽出嫁前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母后能否答應?”
“小小的要求?”裴媛君審視晉陽眸間閃閃縮縮的光芒,不動聲色道,“你且說說看。”
晉陽看了一眼裴縈,以極低的聲音斷斷續續道:“之前母后不是想把血蒼玉賜給縈姐姐做賀禮麼,晉陽……其實心中也極是喜歡那對玉佩。如今阿姐婚事未成,母后你可不可以……把那對血蒼玉賜給我?若是有那對玉佩,我可以不要所有的隨嫁……”
話未說完,殿間“哐當”一聲脆響,卻是裴縈控制不住顫抖的指尖,失手掉落茶盞的聲音。
“阿姐!”晉陽望著她剎那間褪去所有血色的面龐,忙住了嘴。
殿間諸人都收斂了歡笑,連搖籃中的小皇子也瞪大了眼眸,似在凝神注意著殿中的動靜。
裴縈柔美的眉目從未有過此刻的冰冷無溫,晉陽與她對視之際,凜然一個寒噤。裴縈離榻站起,欠身行了一禮,道:“姑母見諒,縈兒不是有意衝撞慈駕、驚擾各位的。”
“晉陽,母后的確寵愛你,或許也是太過寵你,讓你愈發不辨人情世故,不知規矩方圓,”裴媛君接過茜虞遞來的錦盒,平心靜氣對晉陽道,“人說內盡其心以事其親、外崇禮讓以接天下,這個道理,對你而言怕是向來遠得很。正如你方才所說,人世間女子期盼的願望,美貌、權勢、親人的嬌寵、夫君的愛戀,所有的一切,你已經要有盡有,卻偏偏還是不知足。這對血蒼玉母后早已賞給你阿姐,你明知她的身體虛弱,婚事也是微有挫折,如此還要從中橫奪,是不是不該?”
晉陽雙唇無色,心中既懊惱又委屈,眸中湧起淚光,囁嚅道:“母后,我……”
“什麼?”裴媛君極有耐心地等待她的解釋。
晉陽卻未再言語,只是咬緊了嘴唇,慢慢低下頭。
“母后很失望,也很後悔,”裴媛君長長嘆息,將錦盒交入裴縈的手中,對晉陽道,“你這樣的脾氣,哀家如今也不放心你就此嫁入慕容王府,即刻起佛堂閉門思過,不得哀家准許,不得出來。”
“太后,”茜虞於一邊輕聲勸道,“公主就快出嫁了,且留三分顏面吧。”
裴縈跪地道:“茜虞姑姑說得正是,此事都是因縈兒引起,若姑母為此罰了晉陽,縈兒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