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憲面無表情,捏著螢幕的手緊了緊。
“五天前,我按照告示上印鑑推測你關押之地應該在司城防,所以這幾日一直在勘探地形,意外的發現你具體囚禁的位置,想著作為後輩,特來打聲招呼。”
說打聲招呼,她還真的只是打聲招呼,伸出手擺了擺:“晚安~”
螢幕啪嗒一聲,暗了下去,顯示屏上彈出一行字【影片播放結束】
沒了?
譚憲表情僵在了臉上,他抓著無人機,沉默了半晌,慢慢的垂下頭去,肩膀劇烈的抖動著。
封肅說的很對。
這個丫頭大事不含糊,聰明勁也總是用在正道上,但是小事上,那是相當記仇啊。
他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聲音裡,寂靜的牢房裡,男人的笑聲嘶啞,如同破了鼓風箱,刺啦啦的拉扯著所有人的耳膜。
周遭不少人被驚醒,半睡半醒裡驚疑不定。
良久,有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又瘋了一個。”
他們並不知道,一隻比書冊大不了多少的黑色機器,從牢房的通風口,悄悄的又飛了出去。
司城防東側有一棵槐樹。
今日無風無月,槐樹卻抖動了起來。
從樹幹到樹梢,窸窸窣窣的上下抖動著,嘩啦啦的落下不少青綠色的葉子。
過了不久,一道身影從樹上慢慢的攀爬下來,她爬樹的姿勢很是老練,只是礙於裙子和鞋子的牽扯,左右有些難以兼顧。
動靜雖然不大,看起來卻著實有些狼狽。
不過好歹安全落地了。
餘初拍掉身上的灰塵,走到牆根的位置,將回收的無人機從地上撿起來,塞到石頭後面藏著的籃子裡。
她提著籃子,理了理自己亂糟糟的劉海。
連著在樹上趴了幾夜,今天可以提前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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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給的油燈,質量有些不夠,燭光晦澀昏暗,能見度十分的低。
在手電筒都快成戰略物資的情況下,蠟燭的質量不夠,只能用數量來湊。
餘初點著從街上買來的白蠟燭,並排一一放在桌上,一直點到覺得光線差不多的時候,才停下來。
她脫掉身上束縛的寬大外套,春日就穿著件緊身的小背心,拿起一旁捲起的圖紙,重新在桌面上鋪開。
半米寬一米長的圖紙一分為三:
三分之一是司城防的平面圖,三分之一是司城防的兵力換崗佈置圖,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司城防周遭方圓一公里的街道建築平面圖。
三幅圖都是到了收尾的階段。
餘初從籃子裡拿出無人機,開啟顯示屏,將今晚一路錄下的影像以十倍的速度開始觀看。
看到某個重點,按下暫停,右手執筆,在三幅圖的空白部分繼續填充著。
就這麼一邊看,一邊繪圖。
她用的鋼筆,並不需要草稿勾勒,打完腹稿,下手果斷,幾乎沒有回頭修改的動作。
補完三張圖,這幾日的勘察也終於有了個完整的結果。
她並沒有停下來,而是開啟另一張空白的紙。
將三幅圖用中性筆,縮小到一張A4紙的兩面,圖小了,活相應的也細緻了。
這一夜,餘初的房裡燭火通明。
等到窗外隱約有人聲響起,早起的夥計開始討論早飯做蒸包子還是蒸饅頭的時候,餘初將筆帽蓋上,扔到一旁。
收工。
她將中衣穿上,給自己到了一杯涼透的白開水,坐在床頭半躺著,這才有功夫去檢視譚大爺從牢裡發來的影片,不用看餘初也知道,譚大爺那人的薪資,發來的影片多半是領導訓話 領導指示詢問。
影片的背景是一片黑暗。
只有譚大爺的臉,因為螢幕光的投射,有了個較為清晰的輪廓。
在餘初的印象中,肅美人和譚大爺簡直就是地球的南北極,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貌,都截然相反。
肅美人長相中性,脾氣外向暴躁,但是刀子嘴豆腐心,愛操心還心軟,生有反骨,跟組織和指揮部隔三差五總會拍桌子吵一次。
而譚大爺一米八幾的純爺們,體制出身,八塊腹肌,虎背蜂腰,偏偏是一張冰山臉,說話涼颼颼的往外冒著寒氣,做事果斷理智,服從組織任何決定。
比起三年前,他瘦了不少,臉上鬍子叢生,嘴唇乾裂,臉上有傷,頭髮也亂糟糟的蓋在臉上,也沒掩飾住他五官的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