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十一郎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對著姜悔解釋道:“雌鳥比雄鳥更擅學人言,聲音也清脆。”
“衛公子真是行家,”掌櫃先前只從衣著氣度判斷出衛琇家世不一般,沒想到如此不一般,半躬著身子一臉為難地道:“倒不是小的不願賣,可這鳥兒上回叫個客人教了幾句玩笑話。。。。。。”
“是何玩笑話?很難聽麼?”衛琇興致盎然地問道。
“那倒也不是。。。。。。”掌櫃的彷彿腸胃不適。
衛琇隨手拿起架子上的小竹勺,從食皿裡舀了些黍米,逗著那鳥道,“叫來聽聽,叫了與你黍米吃。”
那鷯哥腹中墨水遠多過姜大娘和年表兄,十分錦心繡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養怡之福!可得永年!陽春佈德澤!延壽千萬歲……”
“這不是說得挺好麼?”衛十一郎大惑不解。
那鷯哥兒越說越歡,寓意吉祥的詩句倒完了不算,開始顯擺起百鳥鳴來,學完畫眉學黃鸝,學完黃鸝學繡眼,啁啁啾啾個沒完,急得那店主一個勁拿袖子揩腦門上的汗。
鍾薈心裡冷笑,這老翁裝得倒挺像。什麼玩笑話壓根就是託詞,八成嫌衛十一郎出的價低,又礙於他身份不敢講價,故而尋個莫須有的由頭把這奇貨可居的鳥兒留下來,等旁的買家出好價。
縱然衛琇人情世故上有些遲鈍,此時也回過味來了,從自己錢袋子裡掏出個約莫二兩的金餅子來,遞給那店家道:“恕我眼拙,先時未曾看出這鷯哥兒如此稀罕,老人家見笑了。”
那店主直想哭,見那黃澄澄的金子又想笑,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抖抖索索接過那塊燙手的金子,覺得自己百口莫辯:“公子,小的真不敢誑你,那鷯哥……若是那鷯哥說什麼渾話,您儘管叫人拿來換。”
一邊說一邊將拿根綁住鷯哥兒腿的麻繩解下來,小心抓著鳥兒的翅膀塞進個紫竹鳥籠裡,恭敬地遞給衛琇,想了想還不放心,叮囑道:“公子,若這鳥兒亂說嘴,您可得拿來換吶。”
衛十一郎買到了心宜的鷯哥也不走,也不嫌這鋪子裡氣味不佳,自顧自東瞧瞧西瞅瞅。
鍾薈豔羨地看了看那隻其貌不揚但經綸滿腹的內秀鷯哥兒,對店家道:“同這隻一樣能說人言又能學各種鳥叫的還有麼?”
店家無奈地一攤手:“小娘子,不怕您笑話,這隻鷯哥兒也算是敝店的鎮店之寶,不防叫個。。。。。。貴客教了些渾話,汙了聲口,老朽敢跟您道,莫說全洛京,就是整個大靖,都未必找得出第二隻來。”
鍾薈心道二兩金子就能鎮住你這店,哄黃口小兒呢。只得在餘下的幾隻毛色漆黑油亮的雄鷯哥里挑挑撿撿,可見識了鎮店之寶的本領,其餘的就難以入眼了。
衛十一郎見那小娘子一臉沮喪,忍不住翹起了嘴角:“上回不小心將你的蟈蟈兒弄壞了,這隻鷯哥兒就當衛某與女公子賠禮道歉,還請不要嫌棄。”
鍾薈狐疑地打量著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臉。
衛十一郎便對姜悔道:“勞煩姜兄替令妹收下吧。”
姜明霜看不懂了,掰著手指合計了半天:“起初咱們二孃欠那衛小郎君兩個錢,還了他一個銀餅子,衛小郎君拿這銀餅子買鷯哥兒,又貼了二兩金子進去,結果把這鷯哥兒送與二孃,他這是賠了多少個啊?”
“二兩金子莫?”年表兄不太確定,“這銀餅子是二孃的,不對不對,二孃把銀子給了衛小郎君,便是衛小郎君的了。。。。。。”
姜悔大約嫌他們的難題不夠棘手,還來添亂:“衛公子這禮太貴重了,若是公子不吝割愛,不如轉售與我們。”
衛十一郎想了想,非親非故的送禮給人家小娘子也是不妥,便點頭答應了。
姜悔說得大義凜然,然而一窮二白,最後慷的還是他二妹的慨,一隻鳥花了二兩足金,鍾薈有些肉痛,不過一想這鷯哥兒的不凡,便覺得這二兩金子花得也算值了。
鍾薈喜滋滋地回了自己院子,叫阿棗將鳥籠掛在廊下,學著衛十一郎的樣子拿小竹勺舀了黍米逗它說話:“乖鳥兒,念首詩,念得好與你黍米吃。”
那鎮店之寶倒也沒什麼架子,立在橫杆上撲騰了兩下翅膀,伸伸脖子,煞有介事地“咳咳”清了清嗓子,聽聲口彷彿是個年輕女郎:“衛十一郎!舉世無雙!衛十一郎!國色天香!老女不嫁,踏天喚地!衛十一郎!我欲與君相知。。。。。。”說到此處惟妙惟肖地嘆了口氣:“唉!”
鍾薈隱約知道那無良貴客是誰了。
第5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