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長樂宮的人接二連三的跪下去。
那個在長樂宮矗立了三十年之久,大漢第一皇后,呂雉,終於走完了她人生的旅程。
不知不覺間,張嫣已經淚流滿面。
那些愛的,恨的,都已經逝去,那些溫柔的,殺戮的,也都不會留存。這一刻,站在長樂宮蕭瑟的天空之下,她無暇顧及其他,只是一個因為失去親人而無法抑制悲傷的人!
三一四;吳反
秋風吹拂著長安大地的時候,在遙遠的江吳之地,吳王劉濞舉起反旗。
其實,劉濞是並不想這麼早就謀逆的。
他的確對朝廷有不臣之心。大家通是劉氏子孫,論才幹,論戰力,自己哪樣比如今坐在未央宮中的劉盈弱了?憑什麼便要自己的後代向其俯首稱臣,但他的確沒有打算這麼早就刀兵相見。
畢竟,他經營吳地不過才十幾年,吳地雖富庶,但要對抗整整一個物大地博的大漢朝,還是有些單薄了!
但是,八年前的長安之亂,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在那場動亂中,,他的野心被皇帝和百官偵知。這些年來,朝廷雖然不好從明面上懲治吳國,暗地裡卻對自己的藩國做出頗多掣肘。到了近年,吳國的發展已經進入一個瓶頸期,而大漢朝卻從多年前的楚漢之爭造成的凋敝民生中慢慢恢復起來。此消彼長,長期下去,吳國更加沒有勝算。
有時候,劉濞也會想,如果自己在當初前元七年的時候,自己沒有和故齊獻王密謀顛覆大漢江山的話,自己如今的境遇會不會好一點。
但,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再做一次的。
因為當時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匈奴大舉犯漢,作為皇帝的劉盈卻不見蹤跡,且年輕的皇帝膝下並無子嗣。自己既然遇上,自然就絕不會放過。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劉盈在最後的關頭忽然出現,在高廟力挽狂瀾,穩定住了大漢局勢。若非如此,只怕現在未央宮的主人已經換成了自己了!
吳王謀反的訊息傳到長安,滿朝君臣譁然。
右丞相周勃、左丞相張蒼及御史大夫曹窟急急被宣召入宣室。
宣室殿雪白的帳幔垂下,皇帝亦從後宮匆匆趕來,“吳地的事。幾位卿家應當已經聽宣旨的黃門說了!”
因著呂太后去世時間未久的緣故,皇帝此時身上還服著孝服,眉宇之間的哀傷暫時褪去,取代的是一股堅毅肅殺,“吳地的事,丞相應當已經聽說了。
張蒼、周勃等人俱都拱手道,“吳賊狂悖,臣等請命。率大軍誅殺此獠!”
劉盈肅聲道,“丞相周勃聽命。”
周勃盎然跪拜,“臣在。”
“逆王劉濞不道,辜負先帝恩旨。起兵謀逆,朕命你為大將軍,率領河南六郡二十萬材官殺敵。”
周勃鄭重道,“臣遵旨,定不負陛下期待。”
劉盈上前扶起周勃,“周丞相,”
“你是兩朝老臣,朕和父皇對你都是分信任,此去平叛。你務必不要辜負朕的期待。”
周勃只覺熱血上湧,頭腦一片發熱,“陛下放心,老臣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定不叫吳賊過了函谷關。”
“周丞相打仗多年,素來知兵,朕自然是信的過的。”劉盈開口。聲音帶著一點沉肅,“只是除了江南吳地,朕心中尚有旁的隱憂。太后新近去世,匈奴那邊可能會趁機起事,若匈奴與吳地相勾結,那大漢境況便有些不妙了。因此丞相此去,定須迅速平定吳地!卿,可知道麼?”
代表著六郡軍權的虎符。在燭光下閃耀著瑩瑩光芒,周勃從皇帝手中接過虎符,將虎符舉過頭頂,猶如舉起沉重的責任,字句頓挫道,“臣定不辱使命。”轉身退出大殿。甲冑披風揚起勁道的弧度。
待到兩位丞相離開宮殿,劉盈獨自一人在宣室殿中坐了一會兒,西風從殿堂吹過,將置在書案上的奏章吹的紙頁飄浮。呂后的熱孝期間,皇帝只批閱重要政務,略看了看,便回了後宮。
椒房殿中,張嫣正抱著太子劉頤用膳。大人們雖守著孝,兩三歲的孩子卻是不能不食葷腥的,她親手喂著兒子吃了一小碗鮮魚羹,接了石楠擰過來的熱帕子,替他一根根的揩著手指。桐子和母親極是親近,膩在張嫣懷中,打了一個嗝,張嫣瞧了他一眼,唇角忍不住也揚起了弧度。殿中和樂融融的時候,桐子忽的開口,奶聲奶氣問道,
“阿孃,桐子想大母了,大母呢?”
張嫣面上怔了怔,笑意淡了下來,摸了摸桐子的腦袋,沉靜了一會兒,方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