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往事文林曾經對兒子說過。
張璁雖與文家交情不淺,但他的為官之道,卻不是文家父子所苟同的,他一路諂媚溜鬚、左右逢源,在複雜而兇險的官場中保住了性命,並且一直做到首輔大臣的位子。
有張璁的庇護,文徵明在京城自然再不會受人欺負,甚至可以步步高昇,將來也許有機會位極人臣。但張璁的為人,卻是正直耿介的文徵明所不齒的。他絕不會為任何事而違背自己的良心,更何況黨爭何其危險?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即使文徵明不怕死,他卻怕做了張璁的門生,有朝一日會騎虎難下,在無意中做了那助紂為虐之人,幫張璁害了別人的性命。
因此他略一思索,微笑道:“張大人將當年先父對他的小小幫助記掛於心,卑職深感厚情。如今張大人肯關照卑職,卑職更是感激不盡,“他左右看看,輕聲道:”但卑職心想,這件事只怕也是不能為人所道的,雖說報恩其實堂堂正正,但人言可畏,卑職想張大人應該也有所顧慮罷?”
這人笑道:“文公子當真是聰明非常!我是楊一清楊大人府上的,平日明面上跟張大人並無往來,因此今日我來找公子,也不會有任何差池,張大人對公子真是沒話說,來之前大人就已考慮周全,大人說了,即使不能報文林文大人的恩,哪能明目張膽地將公子拉下水,讓公子做了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才讓我來找公子。公子請仔細想想,我是楊大人府上的,別人看了,明面上公子是楊大人的人,那麼跟楊大人一路的那些人自然不會找公子的茬兒,另外暗裡張大人會招呼他這邊的人多多照顧公子,則公子兩邊都能周全。但我也不能久留,這就走了,其間種種,還請公子守口如瓶,張大人等著公子好訊息。”
文徵明微微一笑,拱手道:“慢走!”
他要的就是這人的這番話,既然不能讓人知道,他願不願意拜入張璁門下又有何關係?難道張璁還能明目張膽地為難他這新入翰林的不入流小官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暗自生疑
下午,同在翰林院的黃佐、馬汝驥、陳沂約文徵明、周文賓去喝酒。
周文賓早就聽到些風言風語,翰林院這幫人個個進士出身,十分不滿文徵明“走後門”,背地裡說:“翰林院是什麼地方?這樣名落孫山的畫匠也來佔一席之地,真正有才華之人卻被拒之門外,什麼世道。”他知道今日這些人是為刁難文徵明而來,卻也不放在心上,好友的才華他還不知麼?
到了酒樓,點了酒菜,黃佐笑道:“上個月我前往金陵,慕名到燕子磯武廟拜聖,只見廟中有一尊雕像,心中便起了個上聯,求文待詔賜下聯,孤山獨廟,一將軍橫刀匹馬。”
這上聯一聽便是難處在於孤、獨、一、橫、匹俱是單數,文徵明從容笑道:“卑職在吳中時,常流連於橫塘,景雖小,卻也有不少逸趣,下聯可從此而來,叫做兩岸夾河,二漁叟對釣雙鉤。”
黃佐道:“江山似畫,美人似畫,畫盡妖嬈非功過。”他這是在嘲笑文徵明的“畫士”身份了,說“你即使畫得再好,也是無功無過的,有什麼用?”
文徵明哪裡聽不出來,想了想道:“顯貴留名,閒者留名,名傳熱鬧亦是非。”他的意思是,顯貴者如帝王將相能留名,如釣者隱士一樣留名,只是後人談起來,也總有說好的說不好的。
陳沂見文徵明對得利索,道:“我也有一上聯在此,安公子。”
文徵明道:“虞美人。”
陳沂笑道:“我還未說完,青玉案前,挑燈讀書安公子,”他這上聯,青玉案與安公子俱是詞牌名。
文徵明道:“宴山亭裡,琯發賞月虞美人。”他的下聯,宴山亭與虞美人也是詞牌名。一般詞牌名對聯並不要求工對,只因詞牌名本來有限。這種限內容的對聯,只須意思到了,即使平仄偏頗些,也算工整。
馬汝驥道:“牆外桃花,遜牆內三分羞色。”
周文賓暗自搖頭,心想馬汝驥身為翰林侍讀,出這粗淺的上聯。誰知文徵明卻兩眼發直,沉默不語,眾人十分納罕,原來文徵明聽到桃花二字,忽然想起唐寅來,一陣神傷,暗想:我與逸卿在京城做官,老祝赴廣東上任,縱有滿院□,子畏一番心境又向誰說?不禁喃喃道:“十年寒窗,卻落得這般境地!。”
周文賓知他想起了唐寅,不禁微微嘆氣,陳沂道:“文待詔可是想起了唐解元?”
文徵明醒過神來,連忙道歉,並道:“月初桂子,輸月中一脈暖香。”
黃佐道:“為何月中香暖,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