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九月。
崔成楷和安氏以及三個兒女,已經徹底從安寧伯府搬了出來。
他們落腳的地方在南街,離帝宮很遠,略顯偏僻,附近住的大多是小吏和商賈,並不是名流世家聚集的所在。
但那所不大又有些老舊的宅子,在修繕佈置後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崔成楷還在後院親自搭了一座鞦韆架。
雖然兒女們都已經長大,就連最小的兒子都已經六歲了,他們都已經過了喜歡鞦韆的年紀,但他還是想要去做這麼一架鞦韆。
有風揚起,鞦韆架微微擺動,總覺得好像回到了從前。
那時羅氏還沒有死,崔翎還是個小豆丁,他正是一生之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每到起風的黃昏,他從衙門回到家,總是會抱著崔翎坐在鞦韆架上,羅氏在他後面推。
她推得力大,他和崔翎就飛得高。
她輕輕地推,他和崔翎就飛得矮。
但不論飛得高矮,他的心卻總是雀躍的,歡快的,滿溢著幸福。
九月初一,姻緣湊巧,皇帝遇見了崔成楷。
在江南水患的防治上,崔成楷給出了獨到的見解,以及非常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案。
皇帝愛惜人才,便欽點了崔成楷去到工部,不日啟程親去江南,協理江南令尹勘察水情,整治河道。
雖然來去奔波辛苦,對於崔成楷這個大病初癒的人來說,這路途有些吃力。
然而他知道,只要他圓滿地做完了這趟差使,再回到盛京城,皇帝定然會擢拔他。
這不只是他一人的富貴,關係到妻子兒女的未來,他們是否能夠吃飽飯,將來是否能夠嫁娶到好人家,成敗全在此一舉。
崔成楷沒有宴請親朋,只是將兒女聚在一起,隨意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在家宴上,他將安氏和三個還年幼的兒女託付給了崔翎和五郎,請他們多加照看。
第二日,他便整裝出發去了江南。
這是他重新迴歸仕途的征程伊始,他下定決心要載譽而歸。
九月十六日,悅兒與利國公府三公子廉少卿大婚。
崔翎作為悅兒的五嬸嬸兼閨蜜,自然一大清早就去了新娘子房中。
紅衣素手,白粉佳人,銅鏡中影影綽綽露出悅兒那張嬌豔美麗的臉龐,就好似秋蕊初綻,姣麗又羞澀。
悅兒終於有些新娘子的覺悟了。臉上還未點胭脂,便已經紅成一片。
她略見忐忑地問道,“五嬸嬸,你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頓了頓。她又緊接著說,“我是指,當初你和我五叔大婚的時候,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時,你心裡在想什麼?”
崔翎眼眸微微垂落,修長美好的睫毛撲閃,半晌,唇畔漾開一抹甜蜜微笑。
她輕輕說道,“當時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是覺得肚子好餓。喜娘梳頭怎麼要梳那麼久,什麼時候才能吃到東西?要是餓暈了怎麼辦?”
身旁廉氏和蘇子畫聞言不由都笑了起來,“五弟妹你這個吃貨,尋常姑娘家心裡都在擔心妝漂不漂亮,夫君看了會不會喜歡。你卻在擔心會不會餓暈”
崔翎嘟囔起來,“悅兒問我想法,可我當時真的是那樣想的啊,難不成我還要偏她?”
她頓了頓,忽然卻指著廉氏和蘇子畫笑起來,“哦,原來三嫂和四嫂想的是夫君會不會喜歡。哎呀,原來竟是這樣!”
妯娌幾個笑鬧起來,便將悅兒心頭的那絲緊張不安也一併吹散了。
老太君歪著美人榻上看著她們說笑,臉上毫不遮掩她的高興。
不過今日還請了喜娘們,場面話卻還是要說的,“我家孫媳婦兒們一向都這樣熱鬧的。倒不是拌嘴,是她們妯娌間的情誼,倒叫喜娘們見笑了。”
喜娘們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哪裡分不清是真玩笑還是假拌嘴?
再加上拿了袁家好大一封銀子,自然是有什麼好話就說什麼了。“老太君好福氣!”
等到要出門子的時候,悅兒向家裡的長輩一一行禮敬茶。
雖然她嫁得不遠,利國公府就離袁家幾條街,兩家又是通家之好,若是想念隨時都可以見面的。
可她還是忍不住要掉眼淚。
她眼睛一紅,老太君和郡主就受不住,連帶著梁氏廉氏崔翎也都眼淚汪汪,心裡就好像自己嫁女兒一樣難受,還得是遠嫁那樣捨不得。
好不容易才安慰好了,外頭迎親的新郎官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