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陰暗的力量,隱藏了人性最為醜惡的林林總總,她形單影隻的一個人,根本無力對抗。
望著那蒼白如紙的臉,無邊無際的痛,又恣意地蔓延開來。
隱隱地,在心底響起一個聲音。
帶她出去。
是的。帶她出去。
會有那麼一天。
“王爺,您”
獄卒跌跌撞撞的奔了進來,忽然瞥見這一幕,一時不知所措,忘記了自己進來是要提醒他不可久留的,張口結舌地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爺,您已經在這裡停滯了許久,該是出去的時候啦”
“本王既然進來,就沒想著要一個人出去,”穆清冷笑道,緩聲問:“你可知,是誰在貴人的水中下了毒?”
獄卒的臉霎那間變得慘白,慌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奴才愚蠢,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
穆笙緩緩轉過頭來,眼中清明,唇角帶有譏嘲的淺笑:“你的確愚蠢——以後有你明白的時候。現在,滾出去吧。”
那獄卒嚇得面色鐵青,連連朝地下猛磕了三個頭,眼中帶著極度的驚恐和惶惑,哆嗦著站起來,腿一陣發軟。
“怎麼,沒聽明白?”穆清斜睇著他,寒聲道:“本王即刻要帶許貴人出獄,你先出去打聲招呼。如若有阻攔的,休怪本王無情。
獄卒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如被抽離了魂魄的殭屍一般,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穆清皺眉望著他離去,若有所思。
“穆”
耳邊飄來不真切的聲音,他心中一頓,呼吸幾乎停止。
醒了麼?
“穆笙”
他的唇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還是那個男人,不是他。
許椿兒猶自在昏迷之中,雙眼緊閉,卻喃喃地說起話來,斷斷續續,聲音哽塞而壓抑。
“穆笙你為什麼為什麼將我丟進大牢中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不來救我嗯?為什麼知道嗎,穆笙我恨你”
穆清心中一痛,驀然沉了臉,只是輕輕地拍打著她瘦弱的脊背,安慰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來。
兀然地,臉邊忽然掠過一絲冰涼的寒意。穆清微閉了雙目,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她的清淚。
倔強如她,竟然流淚。
他只見她泣過兩次。一次是在很久以前,復如鹽的暗房之中,另外一次便是在這裡。她在受苦,他卻不見蹤影,這樣的男人。
“我好痛全身痛好想你穆笙其實,我不是你的許蟬兒我是一個陌生人我騙了你一直在騙你可是我真的一直想你穆笙,穆笙”
那本就低若輕塵的聲音,反反覆覆地念著穆笙的名字,到最後,已經細若蚊嚀,微不可聞。
穆清只覺得,她每呼喚一聲,就如一根針紮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一針一針,疼痛莫名。
可是,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一層笑意,那笑意,宛若晨曦中的日光一樣,含蓄而溫暖。
“既然這麼想念他,本王就帶你去見他,好麼?”
說罷,便抱著她,微笑著站了起來。
“放下她。”身後傳來一個帶著怒意的,冰冷的聲音。
穆笙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壓抑著內心的焦躁和急切,帶著李太醫和一干侍衛,匆匆忙忙趕往許蟬兒所在的大獄,第一眼所見的,竟然是這樣的情形。
許蟬兒緊閉雙眼,顯然已是昏迷。只是,她將大半邊身子倚靠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而那個男人,雖然只能看見一個背影,他也能認出他是誰。
“你來得很及時。”穆清並沒回頭,低聲道,“你可以再晚來個兩三天,那樣就能親眼瞧見她的屍身了。”
幾乎能聽見自己血管崩裂的聲音,穆笙緊攥著的雙拳已經暴出青筋,一字一字道:“放開她。現在。”
穆清默默地將許蟬兒重又放下,然後站直了腰,轉過頭來,目光沉靜而森然。
“我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連續五日,沒有進一粒米。數九的寒冬裡,身上只穿一件單衣。無人問津。”他靜靜地望著穆笙,“還有,她已經身中奇毒,手腳失力。”
穆笙咬緊了牙,遠遠望著許蟬兒蒼白若紙的臉,聽著穆清的話,一字一錐心。如若沒有這個男人在眼前,他立時便要過去抱她在懷了。
可是,偏偏,穆清帶了寒冷的笑,一字一句道:“我聽說你向來十分寵愛這個女子,原來,這就是你寵愛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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