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才往來路上定睛一看,入湖的那一座狹谷,連同其它兩面,都遠遠有金星飛舞。知天蠶仙娘已然下了辣手,行使最惡毒的法術,恰好將這湖洲三面出路全都封鎖。若不是怨恨到了極處,不會這等施為。想起前年親見惡蠱嚼吃生人慘毒之狀,不由嚇了個心膽皆裂,一同“哎”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玉花微一定神,眼含痛淚,抱著榴花說道:“看神氣,師孃已然怒發難解,我等生望已絕。好在法壇已撤,我們雖死,不會害人。且待我囑咐他們幾句,依你所說,一同死了倒也安心。”
眾人先見她二人抱頭痛哭,相依為命的苦態,早就動了憐憫。只因真真在前,又知事情須得由她發落,方免後患,不便開口。及見真真頗有相救之意,自是贊同。尤其南綺童心猶盛。先因榴花不顧羞恥,執意要嫁元兒,本甚厭惡。後見她姊妹同命慘狀,漸漸轉憎為愛。一聽她們要尋自盡,忙攔道:“你們不要驚慌尋死,這位畢仙姑的道法高深,必能救你二人活命。”真真也介面道:“你二人一念情痴,卻也可憐,我做好人做到底。你們過湖固然難於倖免,如若在此暫避,還怕怎的?休看天蠶妖女厲害,也未必能是我們對手;即使萬一我們敵她不過,也帶了你二人同逃。如何?”
榴花聞言,自是驚喜交集。玉花卻慨然道:“我本不願求活,實因我妹子慘死,無以對我死去的親孃,不得不荀延殘息。起初元神不傷,尚可逃走,此時過湖不遠,定遭羅網。適才看出諸位仙姑法力,就以擒我元神的寶網來說,天娘雖然厲害,已難近身。
明知只有留此不去,或能保全性命。但是以敵為友,從無此理,怎能啟齒?這一來方看出你們漢人到底量大。我師孃平日為惡多端,我們每隔三年,便要與她獻上一對童男女。
先還不曾在意,自從前年親見她用人喂蠱嚼啃慘狀,已是驚心動魄。她還嫌我姊妹所養之蠱沒有吸過童身之血,不如我們義弟厲害,將來遇見能手,必為門戶之羞,屢次催我們害人,實非所願。加以年貢繁苛,力又不足,既在門下,除死方休,無法擺脫。稍有違犯,便有粉身碎骨之禍,終日愁慮,莫可如何。此番蒙諸位仙姑相救,固是感激。幸得活命,情願拜在仙姑門下,改邪歸正,不知可能允否?”說著,早拉了榴花一同跪下,拜謝不已。
真真忙拉起道:“只要你二人能改邪歸正,不患不得善果。我們自己功行未完,怎能收徒?且等事完之後,遇機給你們引進便了。這半日工夫,你們已飽經憂患險難。桌上現有酒食,可隨便飲用一些,到室中歇息歇息,再來相助我們除害吧。”玉花道:
“仙姑賜我們飲食,自然拜領。如與師孃為敵,休說不是對手,即便知道一些破解之法,她雖為惡,既是我姊妹義母,又是師父,寧死也難奉告,望仙姑寬恕才好。”真真道:
“這也難怪,隨你們自便吧。”玉花姊妹一些也不作客套,就桌上設的酒食用了些。便請紀光指一僻靜所在,暫作隱身之用。眾人俱不知何意,見隔岸金星飛舞,猶如繁星,漸飛漸近,相隔至多不過一二十里。算計強敵將臨,一心觀變,準備迎戰,也未管她們,徑由紀光領她們去訖。
一會,紀光去了回來,說玉花姊妹神情很是害怕,連引她們走遍各室,都說不能作藏身之用。可是每去一間,必從身上抓一把灑向室內,只看不出是什麼東西。若問她們,便滿面驚慌,哀求勿問。自己雖然久居南疆多年,頗知巫蠱之事,也不知是何用意。最後把她們引到那昔日藏紀異胞衣,曾被毒蛇盤踞,現已長滿毒菌,潮溼黑暗,叫人無法存身的巖洞以內,才面有歡容,不住稱謝地躲了進去。因她們舉動詭異,不知她們居心好壞,意欲請大家去往各室檢視有無好謀。
真真笑道:“這兩個丫頭不但處境可憐,神態也甚光明。她們此時不過畏那妖女過甚,避禍心切,恐毒蠱厲害,我們防禦不了,故佈疑陣,以為免害之計,決無暗算之心,無須多慮。倒是她們已知我們能力,還要如此驚慌,其中必有原故。她們尚念著母師之情,不肯洩漏機密。聞得凡能通風之處,惡蠱便可侵入,無聲無形,常人遇上,非到受了害才行知覺。尤以她本門中人心神相通,受害更甚。妖女到來,我們固然無妨,萬一她姊妹二人已投在我們護翼之下,仍是受了侵害,不特這口氣不出,豈不叫人笑話?”
南綺聞言,本想將那彩雲仙障放出,去將玉花姊妹存身的巖洞護住。因真真言語動作俱是獨斷獨行,一些也不客氣,安心要看看她的本領如何,只留神保住元兒一人,自問綽有餘裕,懶得再管閒賬,話到口邊,又復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