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這樣的時候,女女坐在江惠如家裡,正和她叨叨著自己的煩心事,大致也就是她的難處,牛毛柱媽怎樣怎樣,她媽怎樣怎樣,牛毛柱怎樣怎樣。
正這麼叨著,高梁奶卻拿著自己的衣服進來了,高梁奶這個人啊,是有事串門,沒事也串門。
她進門就對江惠如說:“侄媳婦,你能不能給我做幾個扣門兒?”
江惠如看她拿著衣服,心裡明白了八九分,就問她:“奶啊,你衣襟上安扣門兒啊?”
高梁奶指指那布紐扣,說:“喏,就是這個。”
江惠如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以前母親給人做那佈扣門,她看過一二回,可是她那時沒留心,所以她搖搖頭說:“這個,我確實不會。”
高梁奶看她不會,失望地搖著頭,說:“唉!連你都不會,我只好求人了。”說著,要走。
江惠如看她為難又失望的樣子,那天又聽了六月鮮說高梁奶笨死的一翻話,知道她可能又可能求西苫奶,就喊住她,說:“石頭奶,你先放一放,下午,我去我媽哪兒給你做。”
高梁奶聽了,臉上露出欣喜之色,說:“這樣最好。”
女女在旁聽了,掩不住好笑,揶揄她道:“高梁嬸,你可真行,我媽教你挽那個扣門,在我記憶裡,至少也有五次,你卻到現在還不會,真是笨得可以啊!”
高梁奶聽一個晚輩這樣說自己,她的臉皮不自然地揪成一團,不自然地說:“奶啊,從小就吃那高梁飯的,壓根兒就不是吃白麵大米的料,吃不到好的,哪裡會心靈手巧?”
她這翻解釋,把兩個正坐著談話的女人都逗笑了。
高梁奶看兩個女人笑,自己也笑了,說:“我自小就吃那高梁紅面,活了八十歲,仍然要吃那高梁紅面,沒有法子,只好硬著頭皮吃,想著花樣兒吃,所以,把人也吃笨了。”
女女有意逗她玩笑,說:“高梁嬸,怪不得背後大家都叫你笨高梁呢!原來,你從小吃高梁面吃多了。”
高梁奶一向稀裡糊塗慣了,也是和人說笑慣了,聽了一點也不惱,對江惠如說:“侄媳婦,你瞧這個女女,沒大沒小,這麼開人的玩笑,這都是我從小就慣的。她小時啊,小魔王一個,要天就得給天,要地就得給地,說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許她這樣,不許別人那樣,九頭牛兒都拉不回來。你瞧,她現在慘了吧,把不該要的東西都要回來了,得了那個大肚子,卻找不到一個結婚的人。”
高梁奶這麼傻里傻氣地說著,看似自嘲又輕描淡寫;句句話中卻隱含了鋒芒;漸漸的;那隱含的鋒芒就顯山顯水露了出來。這時,那個女女臉上可掛不住了。
她不滿地撇一眼高梁奶,說:“高梁嬸,你少說兩句吧,別人不會把你當個啞巴賣了!”
高梁奶咧著那黑黑的牙齒,嘿嘿笑了,說:“是咧是咧,我這張嘴啊,你瞧,那壺不開提那壺,那鑼破爛偏要敲那鑼。我們啊,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值錢了,生娃兒不能,下田又不能,成那草驢了,只吃不產奶。”
你瞧,這個高梁奶說的。
高梁奶這翻話,平緩的敘述中帶著很大的殺傷力,女女象是從高梁奶的話裡品出味兒來,坐在哪兒不啃聲了。
高梁奶坐下來,象是無所顧忌地看著她倆,不知怎麼,卻猛然一陣咳嗽。還沒咳嗽完,她急急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不好!”
說完,就急急地轉身要走。
江惠如和女女都一臉不解地望著她,悶納她好好地說著,不知她為什麼又要急急地走。
“奶,再坐一會兒嘛!”江惠如誠心挽留那高梁奶。
高梁奶漲紅了臉,急得直搖手,說:“不了!不了這該死的!”
她這樣天一句地一句地說著,把兩人更說得一頭霧水。高梁奶說完就要離去,就在她轉身的當兒,江惠如看到,她的褲子從屁股後面迅速溼了下去。
高梁奶尿褲子了?!
女女眼明,指著高梁奶的後面咯咯笑得渾身亂顫,抖做一團,這麼一來,惹得江惠如也笑了。
江惠如驚疑地看高梁奶,高梁奶卻大度不驚地對她們說:“不該來的又來了!”
隨即臉上又是那種迷茫與不解,傻里傻氣說:“怎麼可能呢?”她象想了很久,又說“怎麼可能呢?”
高梁奶原本不尿褲子的,當初,西院裡的二爺一個大老爺們不知為何尿褲子時,高梁奶還笑話人家,她笑話老爺兒們尿褲子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事兒會輪到自己身上。
既然那事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