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飽浸思念,卻絕不催他速歸。
皇叔與她惜別的樣子縈繞麒麟腦中,若得速歸之機,她的愛人豈能不歸心似箭。
小肉包子那裡常常有信送來,成義號稱是病中寄來的信,故而每一個字看起來都是歪歪扭扭。
麒麟並不明他得了何病,為了鼓舞他抗爭病魔,得空給成義回信時,她總逗趣他同戎國公主的親事。
不想成義說別的還好,說起這位山芋小公主,信中竟有些氣急敗壞,義正詞嚴,說要同戎國老死不相往來。一派恨透了戎國的樣子。就連他的字,也忽而不再歪扭。
嶽麒麟不明所以,只道是小孩子意氣,成義大婚尚早,她這個當小嬸嬸的確也是不該逼他,勸他好生養病,從此不提便是了。
丞相自從去年還朝,又與女兒重新修好,精神都比從前好了,給麒麟的信中,居然還會為女婿告假,說是今年中秋,想要同女兒女婿一同在楚京度過,望她屆時予以准奏。
宋福氣來信告訴她,今春他打算在隔壁新種一些紅皮小花生,若有了收成,倒可以送一些給燕皇陛下;還玩笑說當日若知道麒麟是個小姑娘,便不好意思同她說那許多葷段子了,問她如今能不能將那些笑話還給他。
薛大人來信更頻一些,用詞很是拐彎抹角,麒麟每每讀信知意,直接識趣地將信轉給姐姐嶽騏驥。
春天褚良春分娩之前,嶽麒麟特特為神醫備了一份大禮,又託廚子李捎回楚京十來車的吃食,分送給丞相、薛大人、宋福氣、皇上、太后以及皇叔。
褚良春生了個胖嘟嘟的女兒,廚子李來信說,為了讓小春子以後不至於成為一個糊了滿臉白鬍子的庸醫,他決定在楚京留上幾年,教養他的小春子。別人一家團圓,和樂融融,麒麟便一口準了,只請託廚子李多多照看她的皇叔。
雖隔了千山,所有的舊相識依舊熱絡一如當日,然而麒麟卻從未收到過她最想收到的那一封信。皇叔就像是忘記了自己,連隻字片語也不曾與她。
連喜望都伸長了腦袋盼:“攝政王如何一封信都不曾來呢?”
麒麟不以為意笑:“攝政王忙,身子又才好,有寫信的時間,還不如多養養身子。”
她繼續派人往燕京送禮物,兩年前她是如何巴結皇叔的,兩年後亦絲毫不曾鬆懈,成車的特產寶物運進燕京攝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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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淌就淌到了夏天,連太皇太后都吃到燕女皇送到楚京的燕南沙瓤瓜,不禁問:“小四究竟怎麼回事?”
是時無非已然被貶去楚西修佛塔,太后身邊唯有王公公在一旁伺候:“回太后,老奴打聽過了,是那燕國的小女皇頻頻示好,然攝政王成日忙於公務,並無暇理會燕女皇。”
太后十分氣憤:“當年將人家粉團兒欺侮成那個樣子,現在知道人家是個小姑娘了,吃幹抹淨,他打算不認賬?說到天邊也是我家理虧,這個小四是想把祖宗的臉都丟盡啊。哀家的兒媳婦遠在燕京,哀家的小孫子怎麼辦啊?”
王公公只惶恐不答,太皇太后倒有些思念起無非來了,偷偷找無非回來出謀劃策,也給麒麟去了一信。
麒麟見信大喜,急召禮部議事:“楚國太皇太后要挾於朕,限朕三月之內往楚國提親,若有貽誤,老人家便不將兒子嫁於我。嘿嘿,太后亦是個老頑童呢,朕本想待攝政王將國內萬事了了方才動作,這下倒好,教太皇太后落了話柄。太后憂心嫁兒子,看來成義當真無事了,你們即刻啟程為朕去楚國提親。朕一生只娶他一人,一切禮數務必隆而重之,但也不可太過,總之你們拿捏分寸,以將攝政王早早娶回為要。”
燕皇大婚當然是樁大事,禮部遵旨去辦,人到燕國的時候,日子已過了中秋。
無念望著堆作山的聘禮,流淚跪勸:“王爺您就應一聲罷。您將燕皇陛下那些信早讀晚讀,都快翻爛了,卻不回一信,不知的人,還道王爺薄情寡義。”
書房裡靜極,只有狼毫筆在奏摺上疾書的細小聲響。
無塵拍一拍無念的肩:“千里搭長蓬,終需一散。難道王爺多活一天,他們二人就要多受一天的煎熬不成?王爺與陛下緣盡於當日,盡便盡了,執念太深,反苦了彼此。”
無念嗚嗚慟哭,揮拳頭揍他:“就你懂王爺!你這個鐵石心腸,學什麼老僧參禪,你根本就不懂禪。”
無塵咬牙:“王爺若非為了皇上,這一年本無須忍受那毒發之苦,便也無所謂煎熬”
無念恨不能揍他:“你竟敢咒王爺早死,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