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忍淚:“去給王爺端藥,藥味太苦,你將陛下送給王爺的糖果找來。”
無念找來了糖,繼而跪下,對著書房裡哀喚:“王爺您就回一聲來使罷,其實太皇太后已然應了來使,如今只要您點個頭,你與陛下的婚事就算成了。來使與小的閒聊說,燕皇陛下近來忙得晚膳都無暇用,累得清矍不堪。小的有時想想,王爺真的很無情呢,縱是這樣,陛下仍記得常常寫信逗您開心,您卻始終不置一詞。”
嶽麒麟那小陛下信中調笑王爺時而是隻猛虎,時而有如饞貓,還聲聲喚王爺作小壞蛋。小壞蛋無念偷瞥到了,想想就覺傷心,王爺今秋落了不少頭髮,也不知還復不復當日之壞,陛下再見王爺之時,又會不會嫌棄。
書房裡的落筆聲頓了頓,有人冷聲問:“你如何知她信中寫的什麼?”
無念十分不好意思地愣了:“呃,這個這個”
書房中半天又傳來一句冷冷的吩咐:“你去喚陳國公來見本王。”
無念一臉莫名,也只有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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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使空手而歸,楚使抵達燕京的時候,就又到了入冬十分。
嶽麒麟案上躺著四件東西:一封大紅喜帖、一封皇叔親筆、一枚麒麟玉佩、一枚小金麒麟刀。
關於去歲冬日的記憶,麒麟此際想起來,頭一樁竟是去年冬天的陽光。
登基大典當日,穿著沉如鉛的龍袍完成那些繁冗蕪雜的儀式,從三跪九叩中起身,她忍不住回首望了燕大殿下那些陌生的人群,人群中,麒麟恍惚看見了那張最俊美亦最親愛的容顏。然而冬日的陽光竟有些刺眼,她被晃花了眼睛,凝目再望時,那張臉便重又幻化成了那些陌生的面孔。
金麒麟刀上纏著泛白的紅線,彷彿纏了經年。
信是皇叔親筆,一不訴離情,二不訴別緒,三更未對麒麟過多解釋那封大紅喜帖的緣由。卻講了一樁七年前的舊事。
麒麟懵得不知所以,急傳隋喻來見。
她指著信問隋喻:“皇叔說將軍可證當年之事,朕竟有些模糊,這麼說來,朕當年在知恩寺救過攝政王性命?”
隋喻一貫是那副淡淡神情:“是。”
“你如何會記得?”
隋喻答:“臣就是記得。”
“當日就你一人在旁?”
“還有惠通法師。”
“當日朕是怎麼救他的?”
“當日想是有人意欲嫁禍陛下,陛下並未深究,只說救人要緊,拔去攝政王胸前金麒麟刀,又為攝政王吸去胸口之毒,最後還囑我萬勿將此事告訴先皇陛下。”
麒麟蹙眉又將那信讀了一番,閉眼使勁追憶,記憶卻實在模糊得很,她只好重又捧起那枚血紅血紅的喜帖。
血紅喜帖上同皇叔書在一起的名字,正是那個陳婉秋。她不去提親,他不言不語,一差人去提,他倒要娶那陳婉秋。陳婉秋,陳婉秋,能不能來點新鮮玩意?
正因當年你救了我,故而我對你做的所有的事,不過是為了報恩,我對你用的所有的情,不過也是為了報恩?“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今日女皇既做得安穩,我的恩便也就報到此處,從今起我便要告別往日,娶我所愛?
這個卓頌淵,他連多寫一個字的勇氣都沒有。
麒麟書案的左手邊,是皇叔臨別予她的厚厚一摞手書。這正是是皇叔之前一年來夜夜挑燈為她書寫的心血,他將平日理政所可能遇到的疑難,將他生平所遇,事無鉅細,統統羅列其中,又一筆一筆添了他的教導、講解、獨立的觀點,堪稱一冊治國心得。麒麟每每有了難解之事,即便不能從皇叔手書之中尋到答案,閱著他當日為她悉心寫下的每一個字,便多少能尋得一絲安慰,知道這世上終有一個人,是將自己疼進心裡的。
書案的右手邊,是她日夜摩挲的短劍。此乃是皇叔當日成親之日所贈信物,她用它手刃仇人,也以它相伴長夜孤燈,如他在側。此劍名曰當歸,他交與她時,削去了人家鎮北將軍好好一個桌角,薛雲鵬在側見證分明,“我若負你,當如此案”。
他的喁喁情話,他的切切叮嚀,他在她耳畔說“小東西,我要將你揉碎了”。
他同朕坦承完了當日恩情,非但不一門心思以身相許,卻說,譬如昨日死?
卓小四這莫不是在作死罷。
嶽麒麟將那喜帖遞與隋喻,冷笑道:“當歸之人不歸,當日誓言竟也成了笑話。換做是隋將軍你,你信是不信?”
隋喻匆匆只掃了一眼,便